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暮色四合时,一行人押着俘虏回到了营地。
陈杨舟望着营寨上升起的炊烟,嘴角泛起一丝苦笑——此行本是去筹措粮草,谁想粮草没买到,倒剿了一窝山贼。
那贼窝里囤着的粮米堆积如山,新谷压着陈粮,粗粗一算竟抵得上三千人三日嚼用。再加上那几箱沉甸甸的金银,小半月不在话下。
虽然距离泗雪关沦陷已经过去快一年,陈杨舟还是没办法放下。
每当夜深人静,她仍能听见城墙上此起彼伏的惨叫,看见漫天箭雨中倒下的身影。
先锋营精锐,最终活着回来的不足三成。
五十九火的弟兄们,也死的死伤的伤。
贺校尉那日为了掩护伤兵撤退,左臂连中三箭仍死战不退。
箭簇卡在骨缝里,巫娘子用烧红的铁钳硬拔时,这个铁打的汉子咬碎了半截箭杆都没哼一声。
可终究耽误了时辰,伤口溃烂化脓,最后整条左臂都保不住。
陈杨舟至今记得那个血色黄昏,贺鑫独臂提着酒坛来找她的场景。
残阳如血,将校场上的兵器架染得通红。
“老子这条胳膊算是废了。”贺鑫仰头灌了口酒,空荡荡的左袖在晚风中飘荡,“先锋营……就交给你了。”
陈杨舟当时正擦拭着长弓,闻言猛地抬头:“贺校尉,我……”
“别急着拒绝,再好好想想。”贺鑫说罢又灌了一口酒。
陈杨舟垂眸,指腹无意识地抚过弓弦上暗褐色的血渍。
她确实需要校尉的权柄来追查弟弟的下落,可绝不是以这样的方式——贺校尉是军中少有的真汉子,这条断臂是为救第七火的弟兄才……
“小子。”贺鑫突然咧嘴笑了,“你说老子现在这样……”他晃了晃空袖管,“还配带着弟兄们冲锋陷阵么?”
见陈杨舟不回答,贺鑫又落寞地补了一句,“就当……帮老哥最后一个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