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羽用鹿骨镊子夹起铁甲虫标本,虫壳在火塘光下泛着青灰,与旁边雪鞘甲虫的冰晶背甲形成鲜明对比。「江淮铁甲虫的颚齿有七道锯齿,」他的镊子尖轻点虫腹,「寒地雪鞘甲虫的抗冻甲壳下藏着气室,得让白僵菌的菌丝从气室缝隙钻进去。」说着翻开王远的密卷,里面夹着的火僵菌孢子已冻成赤红颗粒,像撒在宣纸上的火星,「试试把这些孢子嵌进驯鹿乳冻里,等冰晶融化时,孢子就能随着乳浆渗进甲壳缝隙。」
王远依言取来陶盆,冻成硬块的驯鹿乳在火塘边渐渐软化,乳浆裹着白僵菌母种缓缓融化,形成半透明的胶状物。当他撒入火山灰的刹那,奇迹发生了 —— 原本瘫软的菌丝突然蜷缩成绒球,每个绒球表面都裹着极细的火山灰颗粒,像穿了件御寒的铠甲。「看!」他用鹿骨刀轻拨陶盆边缘的冻土,绒球遇冷立即收紧,滚向火塘方向时却舒展成蝶翼状,菌丝末端的「噬甲酶」在热气中泛着微光,「零下三十度时,这些绒球能在虫壳表面休眠,待虫体摄入体温,便瞬间释放酶素。」
火塘的热雾漫过案头,将寒僵菌粉的绒球映得如梦如幻。王远忽然想起在江淮公堂解剖虫尸的场景,那时他盯着铁甲虫腹内的白菌丝,只觉得是冰冷的治虫工具,此刻看着寒僵菌在冻土与火光间呼吸般的变化,才真正明白祖父说的「菌脉如人」—— 这些跨越千里的菌种,早已在他往返南北的旅程中,在驯鹿乳与运河水的交融里,在火山灰与海藤胶的缠绕间,找到了与寒地共生的密码。
虎娃趴在案边的动作惊动了火塘,火星溅在《寒地菌谱》增补卷上,将「寒僵菌」三字的火痕映得透亮。王远望着陶瓮中静静休眠的母种,忽然觉得那不是简单的菌种,而是江淮的稻花香、塞北的雪粒、岭南的胶汁,在他怀中酿成的一曲共生的长歌。当第一声驯鹿嘶鸣穿透冻土窖的熊皮帘,他知道,这场跨越千里的「温候传薪」,终将在祖父未竟的手稿上,在江淮带回的刻板里,在每个寒地农人的手掌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