郭铭盘坐在王樵低矮石屋的土灶旁。灶里温吞的柴火映着他沉静如水的侧脸,手中一卷自王家藤箱翻出的朽烂竹简《周礼遗篇》虚握指尖。屋外呼啸的山风声中,隐隐传来村民们惊惧的私语:
“县里……怕是天兵天将要来了……”
“老神仙真不走?等死么……”
“别胡说!那李县尊……兴许不一样……”
窗棂被风拍打得咔咔作响。郭铭指尖滑过竹简上模糊的“以礼正邦”几字,眸底冰屑浮动。这腐朽大周,礼法早已沦为敲骨吸髓的锁链。屋外雪粒渐密,簌簌扑打窗纸。
忽有犬吠刺破雪夜。细碎急促的踏雪声由远及近,停在王家坳唯一的碎石小径尽头。
门扉吱呀,灌入刺骨寒气与雪片。
来人未穿官服裘袍,只一领洗得发白的靛蓝旧棉袍,肩上斜挎一个鼓鼓囊囊、打着大补丁的蓝布包裹,袍角下摆溅满泥雪。瘦高身形冻得微微佝偻,面容清癯疲倦,一双细长眼眸却亮得惊人,带着长年案牍劳形后的精明与一丝难以掩藏的忧切。正是这北疆三郡二十三县,离镐京四千七百里,天高皇帝远的北谷县令——李幸。
他反手掩门,跺掉靴上厚雪,呼出的白气在灶火微光里蒸腾。目光扫过空荡阴冷的石屋角落堆放的柴草与几个破陶罐,最后落在灶旁那袭浆洗发白的麻衣身影上。无寒暄,无官威,只对着灶火映照的郭铭深深一揖,开口竟是沙哑疲倦的乡音:
“山野孤客郭铭先生?下官北谷李幸,夤夜冒雪而来……扰您清修了。”
郭铭未起身,只抬了抬手中竹简算是回礼:“冰天雪地,县尊大人轻车简从至此坳野,所求为何?”声音平淡无波,目光却如无形寒针,刺向李幸肩头那个巨大、甚至有些狼狈的包裹——那绝非仪仗!
李幸毫不避讳那道目光。他竟不请自坐,将湿漉漉的破布包裹小心翼翼搁在冰冷泥地上,解开。露出的并非金银财帛,而是——十几卷边缘磨损、墨迹淋漓的厚厚旧卷宗!最上面一份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