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谅一边拍手打着节奏,一边用波斯语叫好,阿僮支着下巴,哧哧笑着看热闹,其他峒人一边欢呼着,一边围在李善德四周,像鸭子一样摆动身子,齐声高歌。歌声穿行于荔枝林间:
“石榴酒,葡萄浆。兰桂芳,茱萸香。愿君驻金鞍,暂此共年芳。愿君解罗襦,一醉同匡床。文君正新寡,结念在歌倡。昨宵绮帐迎韩寿,今朝罗袖引潘郎。莫吹羌笛惊邻里,不用琵琶喧洞房。且歌新夜曲,莫弄楚明光。此曲怨且艳,哀音断人肠。”
荔酒醇香,马车飞快,人们唱得无不眼睛发亮。李善德舞罢一曲,一挥手:“等我回去长安,给你们搞些来喝!”众人一起欢呼。
这时阿僮也走过来,脸红扑扑的,显然也喝了不少。她“扑通”坐到李善德身旁,晃动着脖子:“先说好啊,我要喝兰桂芳,听名字就不错。”
李善德醉醺醺道:“最好的兰桂芳,是在平康坊二曲。可惜那里的酒哇,不外沽,你得送出缠头人家才送。我没去过,不敢去,也没钱。”
“那我连长安都没去过,怎么喝到?”
“等我把这条荔枝道走通吧!到时候你就能把新鲜荔枝送到长安,得圣人赏赐,想喝什么都有了!”
阿僮盯着李善德,忽然笑了:“你刚才醉的样子,好似一只山里的猴子。都是城人,你和他们怎么差那么多?”
“阿僮姑娘你总这么说,到底哪里不同?”
“你知道大家为什么来我这里喝荔枝酒吗?因为当年我阿爸是部落里的头人,他听了城人的劝说,从山里带着大家出来,改种荔枝,做了熟峒。大部分族人平日做事的庄子,都是包榷商人建的,日日劳作不得休息。所以大家一年只在这一天晚上,聚来我这里来放松一下。”
“你原来是酋长之女啊。”
“什么酋长,头人就是头人。”阿僮扫视着林子里的每一棵树,目光灼灼,“这庄子就是我阿爸阿妈留给我的,树也是他们种的,我得替他们看好这里,替他们照顾好这些族人,不让坏人欺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