河南开州城关镇东八里庄的一间低矮平房里,80岁的杨进京躺在靠窗的木板床上,浑浊的眼珠盯着房梁上结着的蛛网。
那蜘蛛倒是个勤快的,一冬天织了拆、拆了织,比他五个儿子加起来都有出息。
\"咳咳——\"
杨进京喉咙里卡着一口老痰,咳得整个佝偻的身子都在颤抖。
屋里煤炉子奄奄一息地吐着最后一点热气,窗玻璃上结着厚厚的冰花,把本就昏暗的光线挡得更加严实。
\"老头子,喝口水。\"
76岁的老伴王素心颤巍巍地端来一个掉了瓷的搪瓷缸,里头的水已经凉了大半。
她扶着杨进京的后颈,小心翼翼地把水喂进去。
杨进京吞咽得很慢,喉结像生锈的齿轮一样艰难滚动。
\"素心啊\"杨进京的声音像是从破风箱里挤出来的,\"今年孩子们回来不?\"
王素心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,眼神躲闪:\"回来,都说回来呢。老大说厂里忙,可能要晚两天;老二说孙子要补课;老三\"
\"放屁!\"
杨进京突然激动起来,枯树枝般的手指抓住被角,\"他们就是嫌我老不死!二十年了我瘫了二十年,他们来看过我几回?\"
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,王素心连忙给他拍背,眼泪在皱纹里横流:\"你别激动,大过年的,气坏了身子\"
杨进京喘匀了气,盯着墙上那本已经撕到最后一页的日历。
那还是去年大孙女拿来的,上头印着个穿得很少的女明星,笑得没心没肺。
他忽然觉得,自己就像这日历,已经被撕得只剩最后一页,随时可能被扔进灶膛里烧了。
\"打电话\"杨进京挣扎着要起身,\"给他们打电话我怕是熬不过这个年了\"
王素心抹着眼泪去堂屋摇电话。
那部老式电话机还是二十几年前装的,五个儿子平摊的费用,当时在村里很是风光了一阵。
现在想想,怕是他们这辈子为老爹花的最大一笔钱。
杨进京听着老伴在外间一个接一个地打电话,声音从恳求到哽咽,最后变成了绝望的沉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