视野模糊地聚焦。首先映入眼帘的,是粗糙的、带着深深裂痕的青砖地面。几片枯黄的、被踩踏得不成样子的药草叶子沾在砖缝里。鼻端萦绕的是浓得化不开的草药混合气味,苦涩中带着陈腐,还有一种柴火燃烧后特有的烟火气。
我挣扎着,用这具陌生而虚弱的身体,艰难地抬起头。
这是一个狭小、阴暗、堆满了杂物的房间。角落里堆着高高的、用麻绳捆扎好的干草药捆,散发出陈年的气味。墙壁被烟火熏得发黑,上面挂着几串风干的药果和兽骨。房间中央,是一个半人高的、用粗糙黄泥糊成的灶台,灶膛里还有暗红的余烬在微微闪烁,散发出微弱的热量。一口硕大的、黑黢黢的药罐子正架在灶上,罐口冒着丝丝缕缕带着浓重药味的白色蒸汽。
灶台旁边,一个穿着洗得发白、打了好几块补丁的粗布短褂的身影,正背对着我,佝偻着腰,用一把破旧的蒲扇,对着灶膛口有气无力地扇着风。每一次扇动,都带起一股细小的灰烬,扑在那人同样满是补丁的裤腿上。
唔…咳咳…我喉咙发干发痒,忍不住又咳了两声,声音嘶哑得厉害。
那佝偻的背影猛地一顿,停下了扇风的动作。他缓缓地、极其吃力地转过身来。
一张脸。
一张属于“凌霄”的脸。
只是这张脸,年轻了许多,大概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。但那份属于少年的稚嫩,却被一种过早降临的、深重的苦难彻底磨蚀掉了。面色是长期营养不良的蜡黄,颧骨高高凸起,眼窝深陷下去,布满了浓重的、挥之不去的疲惫阴影。嘴唇干裂,毫无血色。唯有那双眼睛,尽管深陷在疲惫的眼眶里,却依旧残留着一丝与这具身体极不相符的、属于猎食者的锐利本能,但此刻,这锐利也被沉重的劳役和绝望深深掩埋,只剩下死水般的麻木和认命。
他看着我,眼神空洞,带着一丝被打扰了工作的麻木和不耐烦。那眼神,像是在看一件无足轻重的杂物,或者……另一个同样麻木的、被生活压垮的倒霉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