船尾翻滚的白色航迹在夜色中延伸,如同一条指向未知未来的命运之线。
陆川独立码头,江风鼓荡着他的衣襟。他凝望着那远去的航迹,直到它彻底融入海天交接的茫茫夜色。
身后,温州城的方向,兵工厂锻锤的轰鸣隐约传来,大学校区晚自习的灯火在夜色中连成一片温暖的光带,夜校里工人诵读课本的声音依稀可辨。
这片饱经战火蹂躏的土地,此刻正以一种近乎悲壮的姿态,在废墟之上,在血火之中,锻造着属于自己的铁与火,书写着属于自己的光与电。
更深的夜笼罩下来,太平洋彼岸的惊雷尚在孕育,而华夏大地这艘伤痕累累的巨轮,已在这不眠的建设号子与琅琅书声中,调整了龙骨,升起了新的风帆。
它的航向,直指那血火淬炼后必将到来的——黎明。
温州,瓯江兵工厂。
炉火映红了半边天,巨大的蒸汽锻锤每一次落下,都如同巨神擂鼓,“咚——!!”沉闷的巨响带着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,震得脚下大地都在微微颤抖。
通红的钢坯在模具里被挤压、延展,火星如同熔岩般迸溅开来。
“成了!司令!成了!”
总工程师沈默儒的声音在震耳欲聋的噪音中拔高到嘶哑,他指着刚从锻压机下拖出来、仍在暗红发亮的粗长钢坯,激动得眼镜都滑到了鼻尖。
“看!第一根合格的炮管钢坯!咱们自己的!从矿石到钢坯,全流程打通了!汉阳老师傅们的手艺,加上咱们改良的焦炭配比,成了!”
陆川站在安全线外,滚烫的气浪扑在脸上,他眯着眼,目光紧紧锁住那根代表着钢铁脊梁诞生的暗红巨物。
汗水顺着鬓角流下,混着空气中飘散的煤灰和铁腥味。
他用力拍了拍沈默儒沾满油污的肩膀,没有说话,但眼中那沉甸甸的欣慰与决绝,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。
离开这片钢铁轰鸣的熔炉之地,吉普车卷着尘土驶向江畔的另一处喧嚣之所。
温州军事国防大学的建设工地。
庞大的校舍群已初具规模,灰砖墙体在阳光下显得沉凝厚重。巨大的操场上,口令声此起彼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