行驶的马车中,少微身穿彩色巫服,拿彩绳编着两条粗粗的发辫,额间缀着彩色珠石,彩到不能更彩,恰似一只真正的彩狸了。
少微对面坐着两名年纪稍长些的巫女,一个抱着装蜘蛛的大匣子,另一个袖中手臂上盘着一条黑蛇,她们起初见少微怀中蠕动,很是好奇,待瞧见那衣襟里钻出的竟是一只黄白小鸟脑袋,不禁大感失望,只觉这位小同行实在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温良,之后少不得被人看低欺负。
少微还不知自己已落得这般可怜形象,此刻她掀起一角车帘,往车外看去,只见淫雨霏霏,飘飘渺渺。
她看进那雨雾中,脑海中忽然闪过遥远的画面和声音。
那时也在路上,她说她才不去长安,姜负却问她:
【若有朝一日,你不得不去那里呢?】
【何为不得不?你要将我绑去?】
【为师自是不会。可这世间诸事,有时也会生出许多手脚来,将人推着拽着往前走。】
【那我便将这些手脚统统砍断。】
她彼时答得果决,可眼下她竟当真被推着拽着去了,而真到这一步,她才发现她根本不舍得砍断那些“手脚”。
因为那些“手脚”里有恨,有怒,却也有一种叫她滋生出恨和怒的根本之物。
她读书时,曾问姜负,为何“爱”之一字看起来像是在走路?
姜负笑眯眯地回答她:【爱即是想要疼惜呵护对方,并甘愿为之奔波辛劳,哪怕天涯海角也要追寻不弃,故为行走态。】
那时少微只半知半解,觉得这个解释八竿子打不着许多关系。
而今她已行走在路上。
她要牢牢反拽着那些手脚,一路奔过去,将该杀的东西杀掉,将该找的东西找回。
车马踏踏而行,驶入凛冬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