菜市口的日头白得刺目。他被绑在木桩上,看县吏举着“剿匪功臣”的木牌招摇,红绸晃得他想起老槐树下的蝉鸣。刽子手的刀光落下前,他忽然无比想念张铁骂他“别使阴招”的粗嗓门,想念刘三娘蒸窝头时飘出的麦香,想念赵秀才教他识字时“人之初,性本善”的书声——这些曾被他视作“绊脚石”的烟火气,此刻却成了最灼人的“生之温度”。
“原来我才是那个……傻子!”喉间的呢喃被风扯碎,混着黄纸在地上翻动的“哗哗”声。刀光闪过的刹那,他看见老槐树的影子投在黄纸上,像极了小时候奶奶编的草绳——那时他觉得草绳束缚人,如今才懂,那是拴着人间温暖的“活结”,而他亲手扯断了它,换了根绞住脖颈的“黄纸索”。
血滴在黄纸上,洇开“薪俸优厚”四个字,像张永远填不满的嘴。新的招募令正送往各村,老槐树的枝叶在风里摇晃,将碎纸吹向青牛村——那里,张铁正教娃子使猎弓,刘三娘的窝头香飘出烟囱,赵秀才的书声又响起来。这些曾被他踩碎的平凡,此刻成了再也触不到的、最珍贵的“人间余温”,而他的脚印,永远留在了那页沾满欲望的黄纸上。
风裹着破窝头滚进街角,沾着泥,带着草屑,却比他这辈子追求的“荣光”都重——因为那是他曾真正活过、被人记挂过的凭证,如今却成了绞索外,最遥远的梦。那正是:黄纸勾来贪念骨,绞索暗结欲望肤。 烟火碎在囚途外,血溅残章照鬼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