树洞深处,那被青色光晕包裹的襁褓里,一只小小的、温热的手,突然从襁褓的缝隙中伸了出来,轻轻抓住了陆青阳垂落在冰面上、那缕沾满霜雪和血污、早已失去光泽的斑白鬓发。
陆青阳浑浊的、几乎完全被白翳覆盖的瞳孔,似乎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。他仿佛用尽了灵魂最后的力量,缓缓地、颤抖地抬起左手。在他左手的小指上,一枚式样古朴、黯淡无光的玄铁尾戒,被他艰难地褪了下来。他摸索着,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,仿佛在触碰世间最珍贵的琉璃,将还带着他最后一丝体温的尾戒,精准无比地套进了那只抓住他头发的小小拇指上。
婴儿的手太小,戒指显得过于宽大,松松地圈在指根。
“昭……昭……”他翕动着裂开数道血口的嘴唇,试图发出声音,却只有嘶哑的气流。他想要抬起那只布满冰裂、如同枯枝般的手,去擦掉婴儿脸上沾染的血污和尘土,想要再看一眼那双琉璃般的眼睛……然而,他那布满裂口的指尖只是极其轻微地触碰到了婴儿冰凉的脸颊,却再也无法移动分毫。一道新的、细细的血痕,留在了那稚嫩的脸蛋上。
风雪更大了。呜咽的风声像是天地在为谁悲泣。
“等……听到《百草诀》的……笛声……”
他最后的话语,破碎得如同风中残烛,瞬间就被呼啸而至的狂暴风雪彻底吞没,不留一丝痕迹。他挺直的脊背,如同被抽掉了最后一根支撑,缓缓地、彻底地向前弯折下去。额头轻轻地、最终地抵在了那冰冷坚硬的树根上,如同一个沉沉睡去的疲惫旅人。
风雪无情地覆盖着一切,试图抹去所有的痕迹。松林呜咽,寒鸦哀鸣。
不知过了多久,一点昏黄的、摇曳的光亮,小心翼翼地拨开浓密的雪幕,由远及近。一个背着药篓、裹着厚厚旧棉袄的老采药人,提着防风的油纸灯笼,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而来。灯笼的光晕在风雪中艰难地撑开一小片昏黄。
“咦?”老采药人似乎发现了什么,惊疑地停下脚步。灯笼的光线扫过那棵巨大的古松,惊飞了树梢上几只缩着脖子避寒的乌鸦。他的目光落在树根处,那里似乎有一个模糊的凹陷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