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刻始作俑者却试图从故纸堆里寻得胜机。
“陛下,” 他斟酌着开口,指尖摩挲着腰间鱼符,“檀司空之谋,在于‘示强于敌,以疑为兵’。然今岁不同往昔,观彼伪魏,拓跋焘‘每岁亲耕籍田,劝课农桑’,其国力已非昔日克柔然之时。反观我大宋战略要地,河西屯田荒废、青徐流民未复,若轻启战端 ——”
“够了!” 文帝突然坐起,玉珏撞在案几上发出脆响,“朕非问你天时地利,是问檀道济的‘唱筹量沙’可否复现?”
郗自信抬眼,看着一旁袁淑捧着的《封禅论》草稿,金丝绣的袖口在阴影里如毒蛇吐信。
他忽然明白,文帝召他来并非问史,而是要借史臣之口,为他达成北伐寻找道义支撑。
“陛下,” 他深吸一口气,决定孤注一掷,“臣修《三国志》,见魏武帝《孙子注》有云:‘军无辎重则亡,无粮食则亡。’此其用程仲德计后之深刻领悟。檀司空当年能虚张声势,正因伪魏不知我军虚实。今拓跋焘已探知我粮草匮乏,再用此计,恐成东施效颦。。。”
话音未落,袁淑一挥手,宽大广袖扫过郗自信肩头:“裴大人此言差矣!昔年韩信背水一战,亦为置之死地而后生。陛下文成武德,实乃天下雄主,北伐乃天命所归!”
郗自信盯着袁淑腰间新赐的玉珏,那是文帝昨日赏给 “建言有功” 之臣的。
他看着这个只知阿谀奉承的白面书生,忽然冷笑:“袁中丞可知,背水一战可没有退路!今我军若败,身后的淮河是我大军的退路、还是通往黄泉之路?”
殿中气温骤降,文帝揉着眉心挥手:“你等退下,朕自有主张。裴卿留步。”
文帝盯着舆图上标注的 “滑台” 二字,指节渐渐泛白。
他忽然翻开《赵充国传》末页,那里有郗自信昨夜批注的 “充国屯田策,‘省大费,便事甚多’,此乃安边之长计”。
帝王喉结滚动,仿佛咽下了千言万语,最终却只化作一声疲惫的叹息:“卿且退下吧,容朕再议。”
走出含章殿时,雪已停了,夜幕早早降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