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庙堂之争,鱼龙混迹。”
林彦秋徐徐捻断手中狼毫,散落的墨点飘入池塘惊起涟漪,“往昔楚汉易帜,刺客列传里假死复生者,往后皆成勋贵。只消识得辨人之术,便不惧宵小闹事。”
齐芝怡足尖轻点青石板,绯红海棠鬓边坠的金步摇晃得作响:“今早你暗中用竹简传信给那老御史,这般暗戳戳算计,倒比那市井无赖更甚。”
暮色将她明眸染作琉璃紫,一语点破林彦秋袖中揣着的《清议录》残卷。
林彦秋喉结微动,食指下意识摩挲着衣袖里那只镂空玉盒,盒中盛着今晨从焚毁奏牍里捡出的半枚银杏叶,叶脉里嵌着与临安城地契契符相同的泥金纹路。
他避过齐芝怡清亮的目光,指尖却在触到腰间暖玉时顿住,那块温润的玉佩背面,阴刻着与“肖花兰”三字暗合的梅花纹。
“汝以纯净之眸观我,却道世相斑驳。”
林彦秋轻咳一声,将手中一方染着墨渍的素帛递给齐芝怡。
日光下,帕子上洇开的墨迹恰似太学藏书阁外那株垂枝老梅,既写满锋芒,又隐着耐人寻味的枯笔。
斜阳在檐角垂下琥珀色的帘幕,林彦秋掸去青衫褶皱间的墨渍,将手中《庄子》折扇收起时,竹节轻叩在齐芝怡发间新插的玉簪。
马车辚辚驶过槐花影,他斜睨着对方尚未褪尽的朱砂耳坠,低声道:“昔日汝不若今日这般审视人,何至于判若两人?”
林彦秋此语恰似灵蛇吐信,果然令齐芝怡素白的杏眼泛起微澜。
“过去我素来厌弃须眉。”
她袖中的团鹤锦帕攥出褶皱,藕荷色襦裙在暮色里漾开涟漪,“男儿目中常有攫取之意,举手投足皆带侵凌之气。多数浊物皆污秽不堪。”
齐芝怡语罢轻拂过腰间垂着的辟邪铜铃,“是以我需伪装自身,恰似荆棘鸟竖起羽翼以拒来者。”
“何必自比荆棘,龟甲壳岂不更妙?”
林彦秋指尖弹落肩头栖息的柳絮,故意将《春秋》简牍在怀中撞得轻响,引得少女杏眸微瞠:“君言何物?”
“我是说,莫要总裹着乌龟壳般。”
他故意将“乌龟壳”三字咬重,看着对方清冷眉目瞬间染上薄绯,便知这暗喻已入她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