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手指因痛苦而扭曲,攀爬在地上,像几条丑陋的蚯蚓。
终于有救护车驶来,白衣的人们将他支离破碎的肢体移动到车上。江羽已经无力去深究再一次被挪动的痛苦了,他的视线模糊到什么也看不清,最后只记得眼前一片眩目的白光。
是救护车内的白炽灯。
不知在黑暗中停滞了多久,他沉重的大脑终于开始运转,与之相对的是身体的轻盈。
他听见刺耳的机器鸣叫声,鼻尖萦绕着血腥味和药水味,有人在说话:“颅内有出血痕迹,肾脏大幅破裂,必须立刻止血。”
“心跳停了,准备心脏复苏。”
“嘀,嘀,嘀……”
机器叫得宛如一只声嘶力竭的蝉。最后有人说:“病人已无生命体征。”
“节哀。”
江羽终于睁开了眼,可是他看见的一架小小的病床被从手术室推了出来,上面蒙着白布,与两侧医生的衣服相呼应,洁白的颜色在明亮灯光下反着光,是那样刺目。
随后有一人扑了上去,双手颤抖着掀开白布。
白布下的脸很普通,再加上血迹斑驳,最后的表情是痛苦中离世的扭曲,显的非常难看。
江羽这么想着,然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:那是他自己的脸。
他置身于长长的走廊里,面前的一切喧嚣仿佛化成了电影,自顾自地播放着,而他则是唯一一个观众,游离于世界之外,没有人注意到他。
他向前走了两步,然后顿住了。
那扑到他尸体上、颤抖着双手掀开白布的黑衣男人,泪水滑出了眼眶,像树干上黏腻的介壳虫,在脸上爬出弯弯绕绕的濡湿痕迹。
“江羽,”男人说,“江羽……”
他哽咽住了,大颗大颗的泪水从通常懒散看人的狭长眼睛里滚落,让江羽都惊诧不已。他曾经在梦里看到过魏时言满脸悲痛的向他下跪祈求原谅,但梦中的魏时言也是没有哭的。
这张冷厉的面孔仿佛生来就不会落泪,于是江羽也没有想象过,可今天他却见到了。
在他死的时候。
江羽匪夷所思。他站在远处,静静地旁观这一场闹剧。
“鳄鱼的眼泪”,他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