屡次徒劳无功后,他终于肯定了那不是声音,至少不是什么能被触及感知的东西。
可他又找不出一个词来形容,那种依托于物质存在、又不是物质本身的事物。
它本应该安然静置于物质中,如矿藏深埋地下、智慧要义藏于教典文字,等待人的意识来发觉理解。
但事实恰好相反,是它找上门来。
泥污脚印、箱篑拖痕都在主动倾诉,每一瞬目所见化为嗡嗡作响的语句,无休无止。
仿佛站在一条不受连续时空概念约束的河流间,过往、异地的信息,只要处于流域中的,都被带到此处。
当贴近水面、试图理解时,它便从河流中跃起,撞入脑海,成为苦苦搜寻而不得的最后一片拼图。
一切顿时完整,明悟自生,视角也因此不同。
那些云山雾罩的呢喃终于澄清,成为环环相扣、指向明确的连贯信息。就像突然学会新的语言,于是意味不明符号变成了能指代万物的奇迹。
这种转变不亚于岸上动物获得了鱼类的能力。
意识清晰地认知到,自己身处信息的河流中,亲身感受到流向。湍急的水流推动身体迈出一步又一步,每个看似自主或偶然的决定,都是汇流中的必然。
他感觉思路贯通,又好像什么都没真正理解,因为整条思路中有一部分由它组成,一旦去掉这部分,剩下都会崩解成无法复原的碎片。
但这已经足够,他已经知道自己应去往何方。不需要理由,正如鱼类洄游只需遵从天父为万物预设的既定规则。
河流已经给出了方向:
【……北边的路……】
一个提示,似乎来自很近的地方,被从哪听过的声音念出。
跟随着流向,他迈出脚步,走向马厩。
……
……
低头浅睡中的菲尔德被一阵远去的马蹄惊醒,揉着惺忪睡眼看向身边。
床铺上只有一团被子、揉皱的床单,本该在那的人不知所踪。
莫名其妙的情况让他居然有点想笑,以为自己处于哪个荒诞不经的梦中梦里。控制住病人手脚的腰带由他亲自确认过可靠性,除非折断两三根指骨,否则断然不可能从中挣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