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,”二人又是躬身同声道。
朱祁镇站起身,揉着肚子走了几步,锐利的目光看向马瑜:“马卿,你来说说,你当初是怎么说的。”
马瑜闻言,上前一步,深深一揖,言辞恳切:“陛下圣明垂问。臣当初是这样回答的:汉武之失,正在于此‘不顾’二字!昔年文景二帝,与民休息,轻徭薄赋,府库充盈,粟红贯朽,此乃盛世根基。然武帝即位,承此厚基,却穷兵黩武数十载。
卫青、霍去病之功勋固然彪炳,然漠北之战,发兵数十万,转输千里,耗费钱粮何止亿万?更兼征发无度,丁壮尽赴边关,田亩荒芜,饿殍载道。
桑弘羊之盐铁专卖、算缗告缗,虽敛财以供军需,实则竭泽而渔,使天下中产之家破产者十之八九。
‘海内虚耗,户口减半’,史书斑斑,触目惊心!此岂非为逞帝王开疆拓土之雄心,而置万民于水火乎?臣以为,治国之道,当以安民、养民为本。
匈奴虽为患,然和亲、互市、筑塞固防,亦可保边境大体安宁,何必定要倾举国之力,行此伤筋动骨之远征?此非仁君之道啊,陛下!” 马瑜说到激动处,声音微颤,眼中似有泪光。
朱祁镇点了点头,又看向高谷,高谷躬身道:“臣当初是这样说的:马大人只见其一,未见其二!其所言,过于书生气,未识边患之酷烈与国家存亡之大义!”
说着,他转向马瑜,目光炯炯,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的那日:“马公可知,汉初高祖白登之围,几陷社稷于倾覆?吕后受冒顿单于书信之辱,国体何存?文帝时,匈奴铁骑曾烧毁中宫,烽火通于甘泉,距长安不过三百里!彼时匈奴气焰何等嚣张,视汉家如无物!若不倾力反击,岂非坐待其宰割?”
“汉武虽耗巨资,虽伤民力,然漠南无王庭,河西走廊通,西域诸国附,此役从根本上解除了匈奴对中原腹地的致命威胁,奠定了后世数百年相对和平之基!此乃以一时之痛,换千秋之安!若无汉武之决绝,焉有后来昭宣之治的安定?此非穷兵黩武,实为断腕求生、保家卫国!臣以为,为君者,当有此等壮士断腕、为子孙后代计长远之魄力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