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安的天空被铅云压得低沉,细密的雨丝裹着寒意,将东宫太极殿的飞檐染成青灰色。
太子刘嗣斜倚在蟠龙榻上,案头堆满了各州郡呈递的度田奏折,竹简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在烛火下泛着冷光。
殿内铜鹤香炉中升起袅袅青烟,混着墨迹与熏香,愈发显得沉闷压抑。
“殿下,洛阳传来急报!”黄门侍郎王景匆匆入殿,袍角还沾着雨水,手中的密函被油纸层层包裹。
他跪在青砖上,声音微微发颤:“二皇子刘璿已被陛下敕封为秦王,食邑长安以西三郡,许其开府建牙,自置官吏。”
殿内骤然安静,惟有漏壶滴水声清晰可闻。
刘嗣手中握着的狼毫笔悬在半空,墨汁滴落在最新的度田奏疏上,晕开深色的斑点。
他垂眸望着洇染的字迹,藏在广袖中的右手悄然握拳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却在抬头时,已换上一抹温和的笑意:“孤也为二弟开心。西域平定,丝路重开,此乃大功,理当重赏。”
王景偷瞄着太子的神色,只见对方玄色锦袍上的金线蟠龙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,白玉冠束起的长发一丝不乱,可眼底那转瞬即逝的阴翳,却比窗外的秋雨更凉。
他不敢多言,将密函放在案几上,便躬身退下。
殿门关闭的刹那,刘嗣的笑容瞬间凝固。他猛地起身,锦袍扫落案上几卷竹简,噼里啪啦的声响惊得梁间栖息的燕雀扑棱棱乱飞。
“开府建牙……”他低声重复着,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森冷。指尖抚过腰间的螭纹玉佩,那是母后临终前塞给他的,此刻触手生凉,仿佛在提醒着他储君之位的岌岌可危。
记忆如潮水般涌来。
一年前,二弟刘璿请命西征时,不过是个鲜少露面的皇子。那时的刘嗣正忙于处理朝政,将西域的乱局视作烫手山芋,却不想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弟弟,竟带着三千甲士,在短短数月内平定诸国,打通丝绸之路。如今那道册封诏书,不仅是对军功的嘉奖,更像是一柄悬在他头顶的利剑。
“来人!”刘嗣突然唤道,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。
片刻后,东宫属官李昭匆匆赶来。此人跟随太子多年,最善察言观色,一见满地狼藉,心中便已了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