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标盯着章程上墨迹未干的条款,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。这些条款分明是前日才拟定的,当时他还夸赞妹夫思虑周全,如今想来,竟是早就布好的局。
“而且,”欧阳伦凑近过来,温热的气息喷在朱标耳畔,“咱们又没说收了钱就一定办事。等这些商人把银子交上来,咱们再以‘资质不符’为由拒之门外。到时候钱入了国库,人出了京城,谁能拿咱们怎样?”
“这钱就是他们来买一个加速排队的作用,出钱享受朝廷更好的服务,这有什么问题么?”
他的声音里带着蛊惑的意味,“陛下仔细想想,陛下要的是新城拔地而起,还是几个商人的清白?”
朱标踉跄后退半步,后腰撞上雕花椅背。
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,敲开了他心底不敢触碰的角落。
父皇为了实现治国宏图,哪次不是手段狠辣?杨宪案、胡惟庸案,多少功臣宿将人头落地,不都是为了江山稳固?可他自幼读圣贤书,满心都是“仁义治国”,又怎能接受这种近乎欺诈的手段?
“还能这样玩?!”朱标喃喃自语,目光落在欧阳伦袖中若隐若现的银票上。
他突然想起自己巡视灾区时,百姓们啃树皮充饥的惨状,想起工部官员为了节省开支,将城墙砖的尺寸都缩减了两寸。如果真能用这种方法筹到银子
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,他又猛地摇头。
不行!这是饮鸩止渴!一旦开了这个头,朝廷的信誉就完了!他正要开口反驳,却见欧阳伦已经将舆图卷起,放回书架:“陛下不必急于做决定。明日陈万贯还会再来,到时候咱们”
“且慢!”朱标突然出声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“就算此计可行,可一旦这事情暴露出去,怕是有损朝廷名誉!御史台的言官们能把咱们骂得狗血淋头,天下百姓也会说朝廷贪墨!”他越说越激动,几乎是吼了出来,“父皇一生最恨贪官污吏,若是知道”
“陛下放心。”欧阳伦转身时笑容高深莫测,烛光在他脸上投下半边阴影,“此事由我欧阳伦负责,和朝廷有什么关系呢?”他从袖中取出一本空白账册,在朱标面前晃了晃,“所有收支都记在这本‘内账’上,就算御史台来查,也只会看到陈万贯‘自愿捐赠’的文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