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明远看着老汉离去的背影,发现他的右腿明显比左腿短了一截。
“下一个!”
堂下跪着个穿葛布衫的老汉,双手捧着张发黄的纸:“大人,小老儿来领垦荒执照。”
赵明远接过文书扫了一眼。这是块河滩地的契书,按新规,垦荒者免三年赋税。
“按手印吧。”
都是照章办事,他没有过多纠结,直接推过印泥盒:“记住,三年后要开始纳粮。”
“下一个!”
衙役的喊声在堂外回荡。
“小生见过县令大人!”
新进来的原告是个穿着棉布长衫的年轻人,手里捧着《大诰》和诉状。
见状,赵明远暗自攥紧了扶手,指尖在木头上硌出青白。这年轻人捧着《大诰》当护身符,分明是深谙当今圣上推行律法威慑百官的心思。
堂外衙役的每声吆喝都像重锤砸在他心上,自去年推行‘寰中士大夫不为君用’的律例后,哪个衙门敢说没有锦衣卫的眼线?
他垂眸掩住眼底惊惶,佯装整理案头的文牍,余光却死死盯着年轻人腰间若隐若现的系带。
“呈上来。”
赵明远刻意放缓语调,声音却不自觉发颤,连砚台里的墨汁都被笔尖搅动得泛起涟漪。他突然想起上个月邻县同僚的传闻,听说那人就是在审案时冲撞了手持《大诰》的‘讼棍’,三日后便被锦衣卫提走,至今未归。
……………
辰时的阳光刚照到码头旗杆顶端,王五已经扛了三十包松江布。每包布匹约莫三十斤重,青色包皮上用黑漆写着‘苏松记’三个大字,左下角贴着张两寸见方的税票。
“第一百零三包!”
王五喊完数,把布包稳稳码在船舱隔板上。后颈的汗顺着脊梁往下淌。抬手抹汗时,瞥见税票上鲜红的顺天府大印,嘴角不由咧开,去年同样的布匹,税票要贴两张,还得再加三十文“验货钱”。
“笑什么呢,手脚麻利点!”
船老大周瘸子用枣木拐杖敲打跳板,木屑簌簌掉进河水里:“申时潮水可不等人!”
王五没应声,只是加快脚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