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按陛下《海防新策》,沿海三十里内烽燧相望。”
老将粗糙的手指在图纸上移动,指节处满是拉弓留下的厚茧。图上朱砂标出的防线蜿蜒如龙,从福宁州一直延伸到漳州府。
“但…”
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:“上月台风毁了三处炮台。”
手指停在兴化湾的位置,那里的墨线已经模糊:“尤其是南日岛炮台,三门红衣炮坠海……”
易华伟突然俯身,手指精准地点在图纸某处:“这里为何没按朕的图纸建造?”
卢裕瞳孔猛地收缩。皇帝指着的正是南日岛炮台旧址,那里本该是六棱堡垒,却被改成了四方敌台。老将嘴唇颤抖着,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。
“是…是工部王主事说…”
“王主事?”
站在一旁的丘成云突然阴恻恻地插话,蟒袍下摆无风自动,腰间银牌闪着寒光:“可是工部虞衡清吏司的王德安?”
卢裕偷眼看向皇帝,发现易华伟正用扳指轻轻叩击炮管,每一下都像敲在他心尖上。
“陛、陛下明鉴!”
老将突然重重叩首,铁盔撞在甲板上发出闷响:“王德安说六棱堡费料,硬要改成四方台!台风来时,迎风面…”
“够了。”
易华伟抬手打断,突然问道:“知道为何朕定要六棱堡吗?”
卢裕茫然抬头,正看见皇帝从骆思贤手中接过一张图纸。羊皮纸上精细绘制着堡垒结构,每个棱角都标注着度数。
“六棱可分散风力。每个棱角正对风向,受力减半。”
易华伟突然转身,视线掠过一众官员,目光如电:“这是皇家学院演算了三个月的结论!”
甲板上一片死寂。郑芝龙看见卢裕的老脸上血色尽褪,那双握惯了刀弓的手竟在微微发抖。
“陛…陛下…”
卢裕的声音带着哽咽:“是臣糊涂…”
“起来。”
易华伟突然伸手扶起老将。这个动作让所有人都愣住了,易华伟的手正好按在卢裕胸前的护心镜上,那上面还留着倭寇刀砍的凹痕。
“朕知道你的难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