羊琇、李熹之死,让齐王司马攸不觉心力憔悴,身体状况愈发颓废,然,眼见岁末,虽已奉诏,却是不愿远行,遂以守岁为由,暂居京都。
荀勖却是另一个心思:“齐王名为暂居,却是奉诏未行,不知这暂居到何时?所谓夜长梦多,不若让某家加一把火,好让皇帝快快躯离了他。”他不由看向《冬至朝贺名录》:“有了。”
泰始八年的最后一场雪,把洛阳宫城的鸱吻都染成了素白。戌时的更鼓刚过第一响,荀勖的皂靴便碾碎了尚书台前的新雪。这个以精通音律着称的权臣,此刻怀中揣着的不是乐谱,正是三卷墨迹未干的《冬至朝贺名录》。
&34;荀公稍候。&34;掌灯小黄门挑起锦帘,蒸腾的热气裹着龙涎香扑面而来。御书房内十二盏连枝灯映得满室通明,却照不亮御案后那张阴沉的脸——武帝司马炎正用朱笔圈点着奏章,玄色冕服上的十二章纹随着动作起伏,恍如盘踞在雪夜里的黑龙。
荀勖伏地行礼时,瞥见御案左侧堆积的三十七封奏折,封面&34;请留齐王&34;的墨字刺得他眼角微跳。这些白日里被中书省扣下的折子,终究还是出现在了天子案头。
&34;起来看座。&34;武帝的声音像浸了冰,侍从立刻搬来青蒲团。荀勖却不起身,反而膝行两步,将怀中名录高举过顶:&34;臣有要事启奏。&34;
窗外北风突然尖啸着扑向窗棂,吹得灯影乱晃。武帝接过竹简的瞬间,荀勖清晰看见天子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磕在了简牍边缘——这是司马炎焦虑时的小动作。当年武帝与弟弟齐王攸争夺储位时,这枚扳指曾在东宫门槛上磕出过裂痕。
&34;冬至大朝六百石以上官员二百一十七人。&34;荀勖的声音像蛇信游走在灯影里,&34;其中一百五十三人先至齐王府献冬至礼,巳时三刻方入宫朝贺。&34;他忽然抬高声调:&34;光禄大夫郑袤赠齐王珊瑚树一对,足有七尺高!&34;
朱笔在奏章上洇开血珠般的红点。武帝盯着名录上密密麻麻的&34;齐王攸&34;字样,忽然想起三日前的情景:自己赐宴宗室时,竟有三位郡王错将齐王称作&34;陛下&34;。当时齐王攸惊慌离席的模样还历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