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真好。”她喃喃着,声音渐渐低了下去,眼皮也缓缓阖上。握着陈商的那只手,力道一点点松懈,最终,彻底地、安然地垂落在身侧。那抹满足的微笑,凝固在她苍白却安详的唇角,仿佛只是沉入了无梦的甜乡。
陈商如遭雷击,僵在原地。他颤抖着手,轻轻探向妻子的鼻息。指尖感受到的,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。
月光无声地流淌,将软榻上那抹素白的身影勾勒得如同沉睡的玉雕。庭院里,桂花的香气在夜风中愈发浓郁,丝丝缕缕,缠绕着这猝不及防的死别。
翌日清晨,当第一缕天光刺破云层,驱散了钱塘江上残留的薄雾时,杭州府官署的大门被急促地叩响。值守的衙役打开门,只见陈商一身素服,形容枯槁,双目红肿如桃,直挺挺地站在门外。他手中紧紧攥着一方素白的手帕,声音嘶哑破碎,如同砂纸摩擦,却清晰地穿透了清晨的宁静:
“府尹窦涟……昨夜……去了。”
消息如同平地惊雷,瞬间炸懵了整个官署。昨夜还沉浸在巨大成功喜悦中的官员们,脸上的笑容尚未完全褪去,便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冻僵,继而化为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深切的悲痛。
柳梓唐正在与司簿核对海塘验收的最后文书,闻讯手中墨笔“啪嗒”一声掉落在纸上,晕开一大团刺目的墨迹。杨菀之正与吴诗雅、苗凤仁、左巍威等人商讨海塘养护细则,屋内的谈笑声戛然而止,所有人的脸色“唰”地一下变得惨白。吴诗雅更是腿一软,若不是苗凤仁眼疾手快扶住,几乎瘫倒在地。
“不……不可能……”杨菀之喃喃自语,猛地推开椅子冲了出去。
官署内瞬间陷入一种压抑的、令人窒息的死寂。脚步声变得沉重而凌乱,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朝着窦涟的居所涌去。
小院的门敞开着。清晨的阳光斜斜地照进屋内,驱散了夜的阴霾,却驱不散那弥漫的哀伤。窦涟静静地躺在软榻上,身上盖着一床素净的薄被。陈商已为她整理好遗容,换上了一身崭新的、没有一丝褶皱的绀青色官服——这是她一生荣耀与责任的象征。她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戴着她惯常的那支朴素银簪。面容苍白却异常安详,嘴角那一抹凝固的、心满意足的微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