卡尔记得琳达·埃尔南德斯烤的巧克力榛子夹心黄油饼干,香香甜甜的,很好吃。他也记得詹姆斯·埃尔南德斯爽朗的大笑,还有他们家那个总是乱糟糟却充满生活气息的客厅……不过,他很久没去过了。
他怎么了?卡尔暗自皱眉。同情?为一个“外国人”,一个不懂得新时代秩序的“外来者”?这太荒谬了。他现在是元首青年团的一员,他信奉纪律、力量和纯洁。他应该鄙视迈克尔的天真和“美国式”的散漫。
可那点不适感就像鞋子里的一粒沙,微小,却执拗地硌着他。他看到迈克尔试图拍一个以前常一起踢球的男孩的肩膀,那个男孩却像触电一样缩开了,脸上带着惊慌和一丝鄙夷。迈克尔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,然后悻悻地收了回去。他的脸颊微微泛红,不再是运动后的健康红晕,而是某种屈辱的颜色。他估计生气了。
卡尔移开视线,强迫自己专注于书本上那些扭曲的拉丁文变格。他不能让自己显得软弱,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到他内心的这点动摇。他选择了新的道路,加入了新的集体,那里有认同,有目标,有他渴望的力量,怎么能再“藕断丝连”,回头望向那段软弱又可恶的外国友情呢?
放学的铃声终于响起,像是某种解脱的信号。
学生们鱼贯而出,走廊里顿时喧闹起来。卡尔收拾好东西,混在人群中往外走。安德烈斯在另一个教室,还得跟叽叽喳喳的人们“搏斗”很久才能抵达下一层楼——幸好,这些蠢猪们就喜欢沉浸在低级趣味里,晚出几秒学校就要死似的,一个个的,挤都要赶紧挤出楼梯间,好快点跟那些同样蠢的朋友们玩……这样的好处是,现在走廊的人已经不是很多了,卡尔可以很快就走人。他有意无意地就避开了迈克尔常走的那条路,却在教学楼门口的台阶上,再次看到了那个身影。
迈克尔独自一人站在那里,背对着人群,望着远处光秃秃的操场。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急着冲向他那辆破旧的自行车,也没有吹着跑调的口哨。他的肩膀微微垮着,平日里那种仿佛用不完的活力消失了,只剩下一种落寞的剪影。
卡尔脚步顿了一下,随即又若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