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,孤立的生活,无法填补精神空虚的症状,一个人颠三倒四的反省功夫,也只能增加自咎的痛苦,无助于心理创伤的疗治。他只觉得胸腔里这颗心,空荡荡地没处安放,彷徨、恐惧,甚至怔忡,怎么样的譬解和排遣,都归无用时,他想到用禅门静坐的方法,来求取解脱。
黄州城南五里那座安国寺,就是他一到黄州就经常去洗澡的那个庙宇,前后茂林修竹,郁郁苍苍,院内陂池亭榭,也都错落有致,景物幽静。苏轼每隔一两天,就到这寺里去辟室焚香静坐。静坐是禅门中从达摩祖师面壁以来,一项传统的功夫,禅的意义本来就是“静虑”,是在沉思默想中,获取“出神静观”的方法。坐禅这种训练,并非单是造成一种自我催眠状态去忘记痛苦,而是训练你学会如何清楚而明确地界定对一切事物的观念,从完全不同寻常的观点来作性行的自省,来看待外在的事物。坐禅的方法,是先使心灵集中于所观想的对象,使头脑冷静,心灵休息,排除任何现实世界中情感的混杂,以精神上的直觉主宰意志和情意,使于静定澄澈中,获得心灵的平衡,获得较高层次的意志,获得佛家所言“戒、定、慧”三学中的“定”和“慧”。
苏轼自言他实行静坐,为了“收召魂魄”,“求所以自新之方”,正与禅门静坐的目的相符合。据他实行的经验,确然很有效验,可以达到“物我相忘,身心皆空”的境界。苏轼说过:人如真能一念清净,则世俗的污染就如身上沾染的尘埃一样,纷纷自落,使你“表里翛然”,得垢秽尽去之乐。
苏轼好与僧侣做朋友,也很喜欢佛家思想,自到黄州,别的事物容易导生痛苦的联想,不能不竭力规避,所以一意只看释典。既然只读佛书,偶尔动笔,就自然流露些不会惹祸的佛家言语。如《与程彝仲推官书》云:
某与幼累皆安,子由频得书无恙。元修(巢谷)去已久矣,今必还家。所要亭记,岂敢于吾兄有所惜。但多难畏人,不复作文字,惟时作僧佛话耳。千万体察,非推辞也。……
苏轼勤读佛书,目的只求实用,用佛家的道理来排除一些心灵上的障碍,超脱黑白混淆的现实世界,自求解脱而已。他这种态度,在《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