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她,仗着这仿佛取之不尽的温存,肆意挥霍,将他的退让当作理所当然的软弱,把他的沉默当作永不会干涸的深井。
那扇冰冷的门,依旧紧闭着,像一张拒绝言语的嘴。林晚的脚早已冻得麻木,寒意透过薄薄的鞋底,顺着骨头缝往上钻,直抵心窝。
她终于无法再欺骗自己。这扇门,这次,大概真的不会再为她打开了。恐慌像冰冷的藤蔓,骤然收紧,勒得她几乎窒息。她猛地抬手,不是去推门,而是狠狠抹掉眼角那点不争气的温热。
指尖触到皮肤的冰凉,让她打了个哆嗦。这哆嗦,却像抖落了最后一丝侥幸的灰尘。
大厅里,暖气开得很足,空气干燥得让人喉咙发紧。陈屿坐在靠墙的塑料排椅上,面前是一张摊开的离婚登记表格。
工作人员递来的那支黑色中性笔,此刻沉重得像块铅,悬在他微颤的指尖上方,迟迟落不下去。表格上那些冰冷的格子,像一张张贪婪的嘴,等着吞噬掉他们七年的光阴。
真的要填吗?
念头一起,那些被强行压制的过往便如决堤的洪水,瞬间冲垮了他试图筑起的冷漠堤坝。眼前浮现的,不再是那些令人窒息的争吵和冰冷锋利的“离婚”威胁,而是最初,最初的暖。七年前那个夏夜,逼仄闷热的出租屋里,唯一的旧风扇吱呀作响。刚加完班的他拖着灌了铅的腿回来,厨房昏黄的灯光下,她笨拙地挥舞着锅铲,鼻尖沾着一点油污,献宝似的捧出一碗卖相糟糕却热气腾腾的西红柿鸡蛋面,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星:
“快尝尝!我第一次做呢!”面咸得发苦,他却埋头吃得精光,心里满得要溢出来。
还有她怀孕时,半夜突然馋城南那家老字号的桂花酒酿小圆子。寒冬腊月,他骑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破自行车,顶着刺骨的北风来回骑了一个多小时。
到家时,冻僵的手几乎握不住那碗温热的甜品,她却只尝了一口就皱起眉头说凉了不好吃。他当时只是笑笑,默默把那碗已经冷透的甜汤倒掉,心里没有半点怨怼,只有看着她小口小口吃他重新热好的食物时,那份沉甸甸的满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