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大狗一路西行,见多了冻饿倒地的尸骨,看惯了泥肉混杂的场景,虽然对南方的灾情有所猜测,却也是第一次真切的知晓其中惨状。
真要说来,襄国建立其实未满两百年的时间,官府赈灾的组织能力还是有的,只是那场大雪来的又急又密,短短六七天的时间,积雪塞途,牛马尚不能行,遑论物资运输。
每个城市村社,都在那几天里,变成了消息闭塞的孤岛,冻饿之下祸乱萌发,必然会走向不可控的局面。
李大狗抬头望向窗外,手中轻飘飘的纸张,在这一刻也仿佛重若千钧。
关内黄昏的街道,行人稀少,除了偶尔路过的军士面有菜色,已经看不到年初那场灾害的痕迹。
生民如草芥,逢灾易死,遇风可生,可终究,不应该真就是草芥啊!
李大狗瞩目许久,取了两张信纸,借着未暗的天色,写了一份言辞真挚的回信。
没有插科打诨,也不敢有所暗示,感慨了黎民不易,问候过卫殊的病情,就此搁笔停下。
良久之后,重新取出几张信纸,写下了出关之前,寄给河西道州,邽阳府山余县,废泊镇李氏父母的最后一封书信。
休息了一天之后,第三日的清晨,李大狗把信送到了阳关邮驿,拜托此地的驿丞,将信寄到位于长乐府崇文街的济世医馆。
至于信件送达之时,卫殊是否痊愈,秋仇还在不在长乐府城,甚至此信能否顺利转转到他手中。
李大狗也十足把握,只能自己多掏了一锭银子,权当给此地的邮驿差吏一顿酒钱。
朝阳东升,拉长了两人身影,马蹄敲击在不规则的砾石古道上,显得沉闷而单调,身后五丈高的雄伟城关,逐渐隐没在视线之外。
古道渐消,一片荒凉的戈壁望不到尽头。
日暖夜寒,七八日行程之后,碎石逐渐被野草覆盖。
绿草如碧,风吹似浪。
有云一样,点缀其中的牛羊毡房,有狐狼一样,狡猾求生,谨慎求存的牧民,更有狂风一样,来去劫掠的盗寇马匪。
李大狗遵循符箓指引的方向,快马横刀,花了三月时间,才穿过鲜于右贤王的七千里牧场。
期间,除却偶见的几次惊鸿夜显,未曾有人能够滞涩他的脚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