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奇摇摇头,指腹摩挲着账册里夹着的半张地契 —— 某户渔民为凑 “入会银”,不得不将祖传的避风港地契抵给协会,地契上 “永佃” 二字被朱砂涂改成 “绝卖”,画押处按的是个歪斜的血指印,显然是被逼急了的老渔民。
珠江的雾在申时三刻最浓,莫少红带着二十个弟兄扮作盐商,抬着三口贴满 “泉州钟表厂” 封条的樟木箱摸进西堤巷。绸缎行会馆的朱漆大门虚掩着,门楣上 “公平交易” 匾额裂了道缝,铜匾下的蛛网被夜露坠得沉甸甸的,像张撒开的灭口之网。
“这位公子,打尖还是住店?” 门房哈着腰迎上来,鼻尖凑近木箱时忽然瞳孔骤缩 ——沉香。
莫少红反手扣住他脉门,将人推进暗影里,二十个弟兄已无声跃上飞檐,堵住前后门。
会馆后堂传来算盘珠子的脆响。山羊胡会首正对着八仙桌拨拉翡翠算盘,面前堆着新收的地契,陶朱公像的眼窝里嵌着两粒夜明珠,冷冷照着供桌上成摞的借据。
“入会三千两,月供百两,” 他头也不抬,“若是跑单帮的……” 话没说完,算盘珠子突然飞溅,莫少红的短刀已钉在他手肘旁的桌面,刀刃震颤着发出蜂鸣。
“搜!” 莫少红踢翻供桌,陶朱公像轰然倒地,露出暗格里的檀木匣 —— 里面码着十二本密账,最新那本用蝇头小楷记着:“四月初五,付广州府衙役封口费八百两,海防营王千总一千五百两,另备翡翠镯两只大帅府师爷……” 账册里还夹着张泛黄的 “同业连环保结”,十三家行会的会长按满红手印,最末一行盖着番禺县衙的紫花大印。
当火把照亮会馆天井时,莫少红发现东侧厢房的砖墙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,每个名字旁都画着小锚 —— 那是消失在珠江里的船工。
老船公的名字 “陈阿水” 排在第三行,后面刻着 “己卯年拒缴会费,沉于虎门滩”。
五更天,李奇的白马踏过青石板,停在海贸协会门前。
门楣上的鎏金牌匾被莫少红用刀劈成两半,“协” 字的 “十” 部还挂在檐角,像根悬而未断的绞索。军法处的人正往外抬账册,最上面那本摊开着,“分赃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