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人舒眉展眼的,虽还在笑,然那笑中却能辨出些难以察觉的惆怅,“也许有,孤幼时不在母亲身边,因而不曾听母亲说起。”
阿磐怔然,原来谢玄亦是很小就离开了母亲。
“大人幼时,为何要离开母亲呢?”
那人默然,好一会儿才道,“父君与母亲,都死于一场政变。”
阿磐怔怔问他,“什么样的政变呢?”
那人朝窗外望去,那人眉如墨描,似远山深沉,一双凤目,黑白分明,撩人心魂。
他一字一顿地说,压着心里的怅恨,“三家分晋。”
是了,三家分晋,乐坏礼崩。
她顺着那人的目光往外望去,马车之外天高云淡,黄尘四起,这太行以西峰峦起伏,直插云霄。
“这里曾都是晋国的疆土。”
那人的眸光仍旧不曾收回,虽平声与她说话,然阿磐知道这平声之下是一颗波涛汹涌的心。
她握住那人的手,说着心里的话,“大人大志,终会实现。”
又听那人问道,“你知道,孤为何总要打仗?”
阿磐轻声,“大人想把三晋合而为一。”
那人望着窗外,一声轻叹,若有若无,“晋国已经没有了。”
是了,晋国二字,已经湮进历史的尘埃里,再也没有了。
半晌又听那人问道,“这世间可有什么法子,使世人再也不必打仗?”
阿磐兀然想起不久前逃亡赵国,萧延年也曾在马车里说起了这天下的时局。
萧延年说,“看见了吗?这天下汹汹,兵祸不止,皆是因了一人。”
还说,“你想求安稳,却不知破坏安稳的,也只有那一人而已。”
萧延年是主人,也算是阿磐的半个先生,她最初关于这天下棋盘的认知,全都基于萧延年的启蒙教导,传道受业,耳濡目染,因而受其影响至深。
可后来到了谢玄身边,也才慢慢开悟。
谢玄不打,便是旁人打。魏国不打,便是这天下诸国之间无休止地打。
总得出来一个霸主,由这霸主定分止争,治乱兴亡。
使得干戈载戢,休牛放马,使得八纮同轨,本固邦宁,再也不必妻离子散,白骨累累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