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炯见阿福指挥仆役摆好供果,纸钱在风中化作灰蝶纷飞,李渔正代为祭祀时,忍不住开口询问:“盛姑娘,可打算在此守墓多久?”
“三年。” 盛春韶语气坚定,眼中闪着执着的光。
“崔穆清可曾来见过你?” 杨炯追问道。
盛春韶轻轻摇头,声音如蚊蝇般细小:“殿下为护百姓而死,总得有个女子为他守墓。齐王妃深陷是非漩涡,能保平安已是万幸。我做这些不求旁的,只求夜半梦回时,能得个心安罢了。”
说着,她抬手轻抚墓碑上斑驳的刻字,眼角泛起点点泪光。
杨炯望着盛春韶单薄的身影,喉间滚动数次,方涩然开口:“你这般……往后可如何是好?”
话未说完,已觉多余。
长安城里早将她守墓之事编成话本,街头巷尾皆赞其情深义重。可这虚名虽好,却似无形枷锁,锁住了女子一生的姻缘。
盛春韶指尖轻抚过墓碑上斑驳的刻痕,唇角勾起一抹苦笑,眸中尽是追忆:“人这一辈子,最怕太早遇见惊鸿之人。我呀,早在初见殿下时,便将心牢牢系在他身上了。”
杨炯见她眉间缠绕着化不开的愁绪,到嘴边的话语又生生咽下。
无奈转身接过阿福递来的长安春,琥珀色的酒液泼洒在青石阶上,溅起细小的水珠。他喉头哽咽,千言万语堵在胸口,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,仰头将剩余酒液一饮而尽。
杨炯望着墓前堆积如山的供品,闻着缭绕不绝的香火,轻声道:“我曾与你三姐打赌,说长安百姓绝不会忘了你。你三姐却道,岁月流转,再深的恩情也会被时光冲淡。今日看来,到底是我赌赢了。”
言罢,他久久凝视墓碑上 “齐王” 二字,终是伸手搀扶李渔,缓缓转身。
细雨不知何时已停,日头渐高,二人渐隐翠山。
行未多远,忽有清吟自身后传来,声调婉转,带着说不出的怅惘:“
世深不知天有命。缘浅惟叹自累身。
从来胸中无一事。遇君便成伤春人。”
声随风逝,杳然无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