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深吸一口气,试图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——那里面既有对贵妃娘娘被裴徽强行“救”走的茫然无措,也有对裴徽离开时那番匆匆话语的惊疑不定,更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敢深究的、对这位曾经如日中天的帝王如今处境的、难以言喻的悲哀。
他躬身,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稳,如同在薄冰上行走,却掩不住那丝源自灵魂深处的颤抖:“回禀陛下,”高力士的声音低沉而清晰,每一个字都仿佛在舌头上千锤百炼过才敢出口,“裴郡王……他确已到了驿外。将……将贵妃娘娘……”
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,仿佛舌尖压着千钧巨石,“……救下之后……”
“救下”二字吐得异常艰难,带着一种被强迫的屈辱感,“……特意将老奴唤至一旁,匆匆交代了两句话,而后……便没有任何停留,直接引兵离去了。”
他说到最后,头颅几乎要贴到胸口,根本不敢抬头去看皇帝此刻会是何等表情,那目光如同实质的火焰,足以将他烧成灰烬。
“他胆敢!他胆敢抢走朕的贵妃!”李隆基的胸膛如同破旧的风箱剧烈起伏,额角青筋暴凸,像一条条扭曲的蚯蚓,仿佛下一秒就要炸裂开来,喷溅出满腔的怨毒。他猛地一掌拍在粗糙的木案上!
“砰——!”
一声闷响,震得那盏油灯的火苗疯狂跳跃、拉长、扭曲,光影在墙壁上投下巨大而狰狞的阴影,如同群魔乱舞,灯油几欲倾覆,房间瞬间陷入更深的昏暗,仅余一点微光顽强地摇曳着。
“竟然还敢视朕为无物……好大的狗胆!朕要治他!治他欺君罔上!谋逆大罪!诛他九族!不!十族!!”李隆基的咆哮声在狭小低矮的房间里隆隆回荡,震得梁上沉积多年的灰尘簌簌落下,如同下了一场灰色的雪,落在他因愤怒而抖动的龙袍肩头。
片刻歇斯底里的发泄后,他喘着粗气,如同溺水之人刚被拖上岸,眼神里燃烧着的怨毒火焰非但没有熄灭,反而更加炽烈、更加阴冷。
他死死盯着匍匐在地的高力士,声音陡然压低,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执拗和探寻:“对了!”
他声音阴鸷,“裴徽走之前……他跟你说了什么?一字不落!给朕说清楚!一个字都不许漏!”
高力士只觉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