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扑通一声,双膝重重砸在冰冷的石板地上,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薄薄的衣料。
他整个身体伏低下去,额头几乎要触到地面,声音带着无尽的惶恐和绝望:“回……回禀陛下,”
他声音发颤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,“裴郡王言道:‘陛下龙体无恙,臣便放心了。长安危急,社稷危殆,叛军前锋已近潼关!臣须即刻引兵回援,一刻……都耽误不得。’言罢,便……便策马而去,再无回头……”
“狡辩!无耻的狡辩!”李隆基如同被滚油泼中,再次爆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暴喝,五官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,狰狞可怖得如同地狱罗刹。
“他若是真急着去救援长安,怎么会特意多跑这四百多里路?!难道就是为了专门跑来抢走朕的贵妃?!羞辱于朕?!”
他猛地向前一步,枯瘦的手指几乎要戳到高力士低垂的头顶:“高力士!你说!他是不是存心羞辱于朕?!是不是!他裴家是不是早有异心?!是不是!”
喊到最后,李隆基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,声音尖利破音,花白的胡须剧烈抖动,眼神涣散狂乱,看起来跟个失心疯的老疯子毫无二致。
高力士的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最后一片落叶,伏在地上,连大气都不敢喘,更不敢接这诛心之问,只是将头埋得更深,恨不能钻进地缝里去。
皇帝那充满怨毒和猜忌的咆哮,如同无形的、带着倒刺的鞭子,一下下抽打在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。
他心中一片冰凉,如同坠入万丈寒渊:裴徽此举,究竟是忠是奸?是救驾还是劫掠?
那匆匆两句话背后,又藏着何等惊天的谋划?
是力挽狂澜,还是……另有所图?
他不敢想,更不敢答。
巨大的恐惧和迷茫攫住了他。
房间内只剩下皇帝拉风箱般粗重的喘息声,高力士压抑的、几不可闻的抽气声,以及油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“噼啪”轻响。
那微弱的火光,仿佛随时会被这沉重的绝望和怨毒彻底吞噬。
灰尘在昏黄的光柱中缓缓飘落,如同时间的灰烬。
……
……
驿站外的广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