哪怕当初长亭前出言决绝,眼中仍有不忍——更何况他转身时持扇的手微微颤抖,只是那时气急无甚留意,过后再想起,气也消了大半。
待铄州再见时他真将心意托出,却兀地将昀笙杀个措手不及,一时不知如何答复。
都怪此刻日光太好。
昀笙心想,让这样的暖意一晒懒性全涌上来了,哪还想得出什么头绪。
谢砚之到来时,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:那平日里注重仪容的娇夫人,枕着竹椅,脸上盖着卷书,正睡得一派悠闲。姿势称不上优雅,十足随性,原本束得整齐的发簪,抽出几缕漏网之鱼,垂下来几欲沾到尘土。
若放在幼时,谢砚之定要偷摸声地回去取了笔墨砚来——纸不用取,昀儿一张玉雪可爱的脸蛋便是画纸,最适合让他描上只大王八。
待昀笙醒来发现又免不了一场吵嘴,结局往往是谢砚之挨了打,还手又挨揍,云团憋着笑给气鼓鼓的主子擦净脸上的墨汁。
若放在少时,谢砚之仍要运起刚学的轻功回去取笔墨砚——这回带上了纸,三两下将昀笙熟睡的样子摹在上面。画完想了想,大笔一挥加上行本不存在的口水。
昀笙气得牙痒痒,扑上去抢夺却又每每只差半寸,擦着画纸的边缘扑个空,听他得意洋洋道:“叫声哥就还给你。”
昀笙咬牙切齿,拉长的尾音在别院后山也能听得真切:“谢砚之——!”
可放在现下,谢砚之只是过去替她挽起垂落的发尾绕回簪中。
动作轻而柔和,仿佛当真担心惊醒了溜出来偷懒的某人,做罢也靠上另把竹椅,躺在他身边,任由异乡的风从两人衣角边掠过。
年少时也曾一同持扇逐花飞,看本该坠地的落瓣自扇面扬起,钻入红枫林中片刻失去了踪迹,那时便好奇梁京之外是何情形,是否也同此间一般满是少年不知愁。待问道天地,阅遍中原河山,才知最令他牵挂的始终是这山海之畔的一隅。
“再不醒,我可就要走了。”谢砚之轻声道。
身边人睡得纹丝不动。
坐起身,却听到旁边竹椅发出声脆响,那书卷险些掉落到地上,叫他抄底一捞又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