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里一台咔哒作响的飞人牌打字机占了半张桌子,另一半堆着早上从风电场带下来的草图和现场记录。
窗外的海风时不时吹进来,掀动着窗帘,也掀得桌上的资料一页页微微颤抖。
麦麦提坐在椅子上,嘴里叼着烟,脚边烟灰缸堆得像个小火山,三包“南京”已经拆了两包半。
他边敲字边骂骂咧咧:“老美也真行啊,飞机造得能上天,风车造的却要入土……说到底不是技术问题,是态度问题。架子大,心不细。”
一页打完,他把纸“哗”地一抽,甩在桌面上,又咔嗒咔哒打下一行:“塔基不实,螺栓错位,风轮偏心。这哪是风电机组?分明是一台大型断头机……”
他一边摇头,一边补了几句“术语”:“轴向应力超限,结构振型二阶共振耦合明显……啊,这句听起来挺唬人,回头周秋松要是看不懂,我再慢慢解释。”
说实话,要修也不是不行,换主轴、重灌地基、调风轮、改控制程序,一步步来,拖个一年半载也能搞起来——但搞好了未必能撑得住,搞不好直接再断一回。
可问题是,值吗?
“你要是买了辆老爷车,结果底盘一锈,方向盘一抖,修一次就顶全场工人半年工资,那你修它干啥?直接退了,换辆新的多痛快。”
他咧嘴一笑,往纸上啪地敲下核心结论:
“综合成本效益评估,本机组维修所需资金与技术资源投入已远超原采购价值,结合未来运行稳定性与国际备件供货保障能力,建议采取止损策略。”
“止损策略”——他一边念一边点头,嗯,这词对他们来说够新潮,听起来就像是哪个香港财经专栏抄来的。
搁在这,刚刚好。
他继续敲:
“本次事故虽由轴系结构性疲劳表现为主,但归因复杂,涉施工、材料、运行三重因素,初步判断为系统性质量风险,建议由供货方波音公司负责回收处理,并进行经济赔偿。”
他顿了几秒,又偷偷加了一句:
“若能争取退回部分采购资金,应优先用于引进已在国内风场长期运行验证的成熟机型。”
打完最后一个句号,他将纸张抽出,整整齐齐地摞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