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,眼下的这一刻,她还是会在极快地预估过实力悬殊后,将沈渡当做了退路。
多少有点渣女的潜质了。
沈溯看周瓷进门后就一直没说话,像是被吓到了,有些失笑:“在这里看到我很紧张吗?人都不会叫了?”
“大哥。”周瓷慢吞吞地叫了人,审度的目光不自觉停在沈溯的手上,常年文书工作的人,虎口处竟有一层薄薄的茧。
大哥?沈家长子?那位商业奇才?顾文彬在一边坐着,眉头一下子挑得老高,在背后悄悄推了推周瓷,凑过来耳语:“既然是自己人,价钱不是好商量?”
周瓷没搭理顾文彬暗搓搓的小动作,望着沈溯和煦温然的脸孔,开口道:“大哥知道那个古陶瓶是赝品吗?”
“愿闻其详。”沈溯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,宽宏仁慈得不像话,仿佛被砸掉的六千万根本不值一提。
顾文彬也闭嘴了,屋里静了下来,周瓷清凌凌的声线犹如溪水击石徐徐漾开:
“《辞行出征的战士》是古希腊非常有名的红绘式瓶画,在这幅画之前,因对永恒的追求,古希腊人在绘制人物画像时,拥有一套非常严格的规律,即画正眼、侧脸、正上身、侧下身的‘正面律’的思维,换句话说,他们绘制的事物会采取单一的角度,而这副瓶画里的战士,却突破常规,画出了艺术史上最早的一只正面的脚。”
“而您被毁坏的这个陶瓶,并没有这个特点。”
2500年前,随着《辞行出征的战士》的诞生,古希腊开始突破埃及和两河流域的正面律,走出了新的程式,僵化数千年的姿势得以舒缓,呈现出更自然的模样,不光是古希腊,各民族的绘画风格也在公元前后相继走向描绘现实的新纪元。1
但凡有做过一点背调的收藏家,都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。
更何况,真正的绘有《辞行出征的战士》的陶瓶,如今还收藏在德国慕尼黑的国立博物馆里,并非私人拍品。
周瓷展示着真品和赝品画作的对比照片,一面用相对通俗的语言讲解,一面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沈溯的神情,注意到这人非但没有恼怒,还听得津津有味。
仿佛今天答应见面,为的并不是协商赔偿,而是专门为了听她说这番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