田之雄面色苍白,心里被委屈、愤懑、伤心堵塞得严严实实,恨不能呐喊出来。但他一个字也不能说,哪怕面对自己当警察的亲生儿子。
两个男人坐在一张八仙桌旁沉默不语。
桌子的一头抵着墙,墙上是欧淑芬的遗像,上方还围着黑纱。
田之雄没见过这张照片,应该是在劳改农场期间拍的,眉头不展,但眼光中透露着倔强。
他偷偷打量了一下屋子,一里一外两间平房,低矮潮湿,陈设简陋,里屋应该是卧室,外屋有两张木制靠椅,一张八仙桌,几张方凳,墙角还有一副煤气灶和一个碗橱,墙边满是油渍。
“这些年,多亏你了!”田之雄先开了腔。
张国庆没吭声。
“我……对不起……阿芬!”
张国庆依然没吭气。
“你们这些年……受的苦,我都听说了,你很……了不起,阿芬……幸亏遇到你。”田之雄艰难地选择着字眼。
“都过去了。”张国庆终于风轻云淡应了一声。
“其实,我早就想回来……只是……只是……身不由己。”
“回来就不走了吧?”
“不走了,不走了。”
“住在广州?”
“是,住在广州。”
“现在住在哪里?”
“暂时住在珠岛宾馆。”
“嗯,那里好贵的,看来有钱了。”
“不算有钱。”
“以后呢?”
“以前的老领导找了间房子,过几天搬过去。”
“你的事……都了了?”
“都了了。”
“那么大的事都了了?”
“都了了”
“现在形势真的不一样了……”
“是真的了了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
两人又陷入长久的沉默。
“阿义是个好孩子。”这回是张国庆先开腔。
“是啊……现在比我都高了。”
“我刚见他时,才这么大。”张国庆用手比划了一下,“还不到一岁。”
“是啊,我……对不住他。”
“跟我亲生儿子一样,小时候就很倔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