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烈扶在城墙青砖上的手指仿佛被镀上一层冷釉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的瞬间,城垛外恰有枯枝断裂的脆响刺破雾霭。
罗月华探头望了一眼,又将目光落向他绷紧的下颌线,发现他鬓角上凝着的夜露正顺着颧骨滑落,在火把的映照下宛如刀锋反光。
城堞外,雾霭横流,枯草尖上悬着未落的更漏,远处地平线正在靛青与鸦青之间翻搅,努力想要争出一个分明。
“念安,若义昌军攻来,我们能守多久?”
罗月华站在沈烈的身侧,顺着沈烈的视线望去,即便不愿去想,不想去问,但心里的担忧还是让她问了出来。
据她所知,义昌军的兵力在万余之上,还不包括民团,如果事态没有像猜测的那样发展,刘守文一定会反手打过来,到时候县城能守住吗?能守几日呢?
罗月华的问话让沈烈扶着青砖的手指骤然收紧,其实这个担忧也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,而且他的所思所想远不止这一层。
当下,兵力都派出去了,如果夏鲁奇他们落败,会不会就此弃长芦而不顾?人性自私,也很现实,在明知不敌的情况下,他们会回来送死吗?
还有,如果义昌军大举攻城,城中百姓的信心能坚持多久?李愚、冯道等人会以必死之心坚定守城吗?
就算他们会同心合力,城中的那些商贾富户以及大族之家呢?他们能吗?如果不能,他们会不会齐力倒戈呢?
临阵倒戈的事情并不鲜见,因为战与不战的人都有各自目的,各自想要保全的利益有着根本区别。
这无可厚非。
就像清河城之战,贝州刺史陆朝恩死守清河城,因为那是他的势力所在,崔仲九却想要保全族群的命,因为那是他的利益根本,就此而言,能说陆朝恩的死是大义,崔仲九的活就是卑鄙吗?如果简单定义,那就有失偏颇了。
还有最后一个不确定。
那就是派出去的八百里加急求援是否能得到回应,沈烈清楚心理战只能是权宜之计,胜在一时,如果清河守将胡规还是像上次一样想要坐收渔翁之力,不立即驰援,长芦真的危矣!
不管怎样,沈烈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。
当他的喉结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