岩缝间斜生老松,虬枝上挂着残破皮甲,也不知是哪场恶战后被山风卷上来的战利品。
漳水支流贴着山根蜿蜒而过,裹挟着上游红褐色泥沙的河水在此处打着漩涡,将正在搭建的军帐半围在河滩东侧,蔓延数里之余。
营中刁斗声穿透晨雾,马厩里突然爆发的嘶鸣惊起芦苇丛中的白鹭,翅尖掠过河面时,映出北面盐井蒸腾的茫茫白汽。
在辕门军卒的引领下,沈烈进入军营,纵马之际也环顾四周,看到营区西侧有粮仓呈北斗状排列,新伐松木的清香混着米脂味在晨风里浮沉。
箭楼之上,数面旌旗被咸涩的河风吹得猎猎作响,旗角扫过处,晾晒的数百副锁子甲在木架上泛起细密银光,如同卧在河滩上的巨蟒鳞片。
沈烈朝北望去,五里外的长芦盐井正如巨兽吞吐白雾。
这个时辰,盐工们已经上工,应该正踩着《盐丁谣》的调子,将赤黧的脊背弓成连绵山峦,铁铲与盐山碰撞的脆响也应该惊得漕船桅杆上的那些鱼鹰振翅欲逃。
一夜苦战落幕。
什么都没变,只是少了一些人,而这些人很快会被遗忘,即便是至亲至爱,也只会成为记忆里的一抹光影。
人与人之间就是如此,谁也成不了谁的无法替代,就像风里的盐粒儿,微不足道。
中军大帐的帐帘被掀开时,一股幽暗袭面而来,沈烈下意识眯了眯眼,看到一名军将端坐在帐内的上手位,冷颜冷色,威压之势十足。
军将身穿铁甲,铁甲内衬着深青色圆领袍服,帐内烛火将袍服上边的织金纹路映出微光,也将他的影子拉长在帐幕上,如同长身鬼怪附着俯身窥视。
“你就是长芦县令沈烈?”
胡规沉声开口,左颊那道直贯耳际的旧疤也随之抖了一下,在烛光中泛着诡异的淡红色,像是一条嗅到血腥气的蜈蚣。
胡规,兖州人,早先在泰宁节度使朱瑾麾下任中军都校。乾宁四年,兖州被攻破,胡规降朱全忠,领了宣武军都虞候一职,后来官职多有变动,曾为河中都虞候、洽州刺史、皇城使、御营使、内园庄宅使,权知耀州事,如今又成了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