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森捧着干净衣物进来时,只见张衍清背对汤池立在窗边,衣服下摆犹自滴水,而李毓灵已沉沉睡在池畔玉簟上,青丝逶迤如墨,襟前不知何时多系了条玄色绦带。
——正是他束发用的那根。
晨光透过茜纱窗时,李毓灵被鸟鸣惊醒。
蔻枝正往鎏金香炉添苏合香,见她起身,忙捧来醒酒汤:“姑娘可算醒了,昨夜王姑娘派人送您回来时,醉得连鞋袜都少了一只。”
李毓灵揉着发胀的太阳穴,零碎画面在脑中翻涌:晃动的灯笼、潮湿的暗道、还有张衍清浸在水中的眉眼。
她低头看向中衣,忽然僵住——襟口处赫然系着男子样式的玄色绦带,尾端金线绣着小小的“清“字。
“今日流水曲觞设在听雨轩,”蔻枝絮絮说着递来襦裙,“听说圣上赐了金丝楠木曲水槽,要诸位公子即兴作诗“后头的话李毓灵再听不清,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绦带纹路,昨夜种种究竟是梦是真?
听雨轩内早已曲水流觞。
三丈长的楠木水槽蜿蜒如龙,活水自铜鹤口中汩汩吐出,托着漆耳杯在九曲十八弯中浮沉。
万泉县主执金箸击玉磬为令,停杯处公子需饮尽杯中酒,以“春“为题赋诗一首。
“云想衣裳花想容,春风拂槛露华浓。”户部尚书之子朗声吟罢,满堂喝彩。
李毓灵倚在湘妃竹帘后,因为昨日的醉酒而面露疲色。
王轶的目光扫过对岸月白身影——张衍清今日未着官服,天水碧广袖随风轻扬,正执笔在花笺上批注。
他腕间空空如也,倒是一旁莫森的发带格外眼熟。
漆耳杯忽地卡在凹槽处,万泉县主笑道:“该衍清了。”
众人屏息间。
张衍清却将花笺递给侍从:“昨夜偶得残句,请诸位品评。“
雪浪笺上墨迹未干:
“朱柿悬枝探旧墙,
青衫犹染少年香。
最恨春深池水暖,
涟漪偏惹并蒂伤。”
满座哗然中,李毓灵端茶的手猛然一颤。
那绦带在她袖中突然变得灼人,昨夜汤池水声与诗中“池水暖“三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