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我半个时辰内第十几次问阿满,她那边怎样了,阿满哭笑不得:“司空,女郎仍在休息呢,您嘱咐过小的们,女郎起床了就立马通报您。”
我哑然而笑,瞟了眼案上堆积的案牍。
根本无心放在这些事上啊。
满脑子都是她。
“交代厨房预备的膳食,可都安排好了?等她醒了立刻开灶,定要让她吃到热的,合口的,还有她最爱的那几道……”
“司空,这话您已经说过了,”阿满颤悠悠抬手,比划了一个数字,“第六遍。”
我尴尬地眨眼,尽力想将飘散的思绪收拢。
公文上字迹密密麻麻,渐渐在眼前形变,终化作她含笑的眉目。
诚然,我失败了。
曾幻想过千万遍的重逢,真到了这一天,竟直教我惶惶难安,沉稳与理智土崩瓦解。
怕是镜中花,水中月,怕又是我一触即散的执念。
清晨,与失去记忆的她一同乘马车回到西楼,我先带她去了竹林小院。
从前我们同榻而眠的的屋室,就在那院中。
她盯着繁密的竹林,不掩惊愕,喃喃道:“平城的冬天,那么冷,它们熬得过吗?”
而我按捺着翻涌的心绪,目光无法离开她面庞一刻,千言万语终凝练成一句——
“就是熬过了数载秋冬,才会在今夕,与你相见。”
竹子是。
我也是。
后来她去休息,我便来到书房处理公务。
结果就是大半天过去,案牍的小山仍没减多少。
我惦念着她,惦念得失了魂,丢了魄,俨然有了渎职之嫌。
直到傍晚,有侍女来报,说她起身了,还与苌生说了一会儿话。
我于是匆匆站起,拖着几夜未眠的身子,连衣衫都没来得及换,直奔往她的身边。
冷风吹动竹叶沙沙作响,她的屋门敞开着。
她就立在门畔,呆望着我,欲说还休,眸如春水潋滟,似闪烁着细碎的悲与喜,含蓄却浓烈。
我脚步微滞,喉间蓦地发紧。
故作沉静的外表,也许早就抑不住那暗流汹涌。
失而复得的狂喜击退了一切悲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