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大姐的小卖部开在镇西头的老槐树下,红砖墙青瓦顶,木格窗上总贴着褪色的对联,上联“货真价实童叟无欺”下联“诚信为本宾至如归”,横批早被风吹得辨不清字了。打她十八九岁跟着爹娘接手这店起,这对联就没换过,有人笑她老古董,她却用笤帚疙瘩敲着门框说:“我爹临死前攥着我手说,开店就是开良心,这俩字比金子贵。”
镇子里人都知道,王大姐的店能赊账。春耕时赵叔买种子差二十块,秋收后准保揣着新粮换的钱来还;李婶家闺女上高中,每月十五号准来赊两包挂面,等闺女生活费寄来准不差钱。最绝的是村东头的光棍汉老周,有回喝多了把赊账本掉进猪圈,王大姐蹲在粪堆里扒拉半宿找本子,老周酒醒了抱着账本哭:“姐,以后我再贪杯误事,我就是那圈里的货。”打那以后,老周真戒了酒,如今在镇上建筑工地当小工,逢人就说王大姐的好。
要说这诚信啊,最怕遇着糟心事。前年秋天,王大姐收了张一百的假钞。那天傍黑儿,一个戴口罩的外乡人来买烟,给了钱就骑摩托跑了。王大姐举着钱对着电灯照,心咯噔一下——水印子模模糊糊,手感也不对。她老伴儿张叔凑过来瞅:“要不咱花了?明儿去集上买只鸡,这钱混着真钱给卖鸡的,反正谁也不认识咱。”王大姐瞪他一眼:“你忘了咱闺女考上大学那年,邻居们你三十他五十凑学费的事儿了?咱要干这缺德事,咋有脸见人?”
可这假钞像块烫手山芋,搁哪儿都硌得慌。张叔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,嘟嘟囔囔:“一百块够买两袋化肥呢,咱这小本买卖,经得住几回坑?”王大姐听不下去,摸黑坐起来:“他坑咱,咱不能坑别人。明儿我去镇上银行换,就算兑不了,我也得让大家伙知道有这回事,省得再有人上当。”第二天天不亮,她就骑上二八自行车,车筐里装着那假钞,车铃铛叮铃哐啷响了一路。
镇上银行的工作人员验了钞,说这是高仿假币,得没收。王大姐攥着没收凭证,心里空落落的,路过菜市场时,见卖菜的张婶正跟个买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