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总说我性子倔,像父亲当年藏起咳血的手帕,偏要在深秋的夜里给我织围巾。那条藏蓝色的毛线围巾如今还躺在衣柜最上层,毛线间缠着几根银白的发丝——是母亲去年住院时我替她剪短的,她说长头发麻烦,其实我知道,她是怕化疗后头发掉光了,我看了难过。此刻阳光从纱窗漏进来,在围巾上织出细密的光网,我忽然想起十七岁那年的冬夜,父亲把这条刚织了一半的围巾绕在我脖子上,自己却穿着单薄的衬衫咳得直不起腰,说“秋秋戴起来真好看,等爸病好了,带你去看海”。后来海没看成,父亲的病房里倒是摆满了我从花店偷摘的迎春花枝,他说那嫩黄的花瓣像我的笑脸,能把冬天都暖化。
真正懂得“失去”两个字的重量,是在父亲走后的那个春天。我抱着他的笔记本坐在樱花树下,翻到最后一页,发现他用铅笔歪歪扭扭写着“对不起,没等到秋秋学会自己系围巾”。眼泪滴在纸页上,把“围巾”两个字晕成模糊的墨团,就像那年他咳血时滴在围巾上的红点,我曾以为那是不小心沾到的颜料,直到后来在医院走廊听见医生说“肺癌晚期”,才知道有些谎言,是大人藏在糖纸里的残酷温柔。那天我把围巾塞进衣柜最底层,发誓再也不碰,却在多年后的某个清晨,看见母亲戴着它站在厨房煮粥,蒸汽模糊了她的脸,却清晰了她鬓角新添的白发——原来失去一个人,不是永远不见,而是你忽然在另一个人身上,看见他留下的全部温柔。
大学毕业那年,我在火车站弄丢了阿宁。这个从小和我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姑娘,抱着行李箱说“秋秋,等我在上海站稳脚跟,就接你去看外滩的夜景”。她塞给我一个铁皮盒子,里面装着我们从初中开始收集的车票:第一次一起去春游的公交票、偷偷溜进电影院的半价学生票、高考后去邻市看海的长途汽车票。铁皮盒上贴着她歪歪扭扭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