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伞要滴到地上啦。”少年忽然抬头,眼角微微弯起,放下笔起身去拿铜盆。他的长衫下摆扫过青砖,带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墨香,阮清湄这才看见他腕间系着块旧玉,雕着半朵未开的莲——后来她总想起这个瞬间,觉得所有的初见都带着水汽,像老茶馆里飘着的龙井雾气,轻轻一沾,就落在心尖上。
那年她九岁,随母亲回乌镇探亲。程砚舟是茶馆老板的孙子,大她三岁,总在午后替爷爷抄茶单。她躲在廊下看他写字,见他握笔的姿势很特别,食指节上有层薄茧,“爷爷说练字如种茶,要沉得住气。”他忽然递来一块绿豆糕,油纸包着还带着体温,“昨天新做的,裹了桂花蜜。”她咬下一口,清甜在舌尖漫开,看见他笔下的“茶”字多了个小尾巴,像只歪头的小兽——后来她才知道,那是他偷偷加的记号,只给她看的小把戏。
雨天的茶馆总很静。他们蹲在门槛边看雨帘,程砚舟用树枝在青石板上画二十四节气,讲到“谷雨”时,忽然说:“你名字里的‘湄’,是水边的意思吧?就像现在这样,雨落进水里,水漫到岸边。”他指尖划过她掌心,画了道弯弯曲曲的线,像条小小的河。阮清湄红着脸缩回手,却在临走时收到他塞的书签——是用老茶饼纸做的,边缘描了细窄的青花纹,背面写着“青檐雨落处,自有故人来”,字迹带着少年人的青涩,却认真得像刻进骨子里。
分别来得很突然。母亲接了城里的电话,连夜收拾行李,阮清湄攥着书签往茶馆跑,却只看见关着的木门,铜锁上凝着水珠,像没掉完的眼泪。她把书签夹进最爱的《唐诗三百首》,跟着汽车驶离青石板路,透过车窗看见远处的石桥上,有个身影举着伞在追,长衫下摆被风吹起,像只想要展翅的蝶——后来她无数次回想那个画面,不知道他有没有看清她贴在车窗上的脸,有没有看见她指尖晃着的书签,像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