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笙望着纸船吃透茶汤渐渐沉没,忽然想起十五岁那年,陈逾明用银匙接住她打翻的松烟墨时,砚台边也泊着这样的纸船。
“陈先生太客气了。”她顿了顿,“能为陈老校长抚琴,已是……”声音轻得像紫藤架下漏下的光斑,“莫大的荣幸。”
“周末……”他听见自己说,声音里带着未察觉的温柔,“周六什么时间方便?”
“都有空。”南笙脱口而出,随即意识到什么,耳尖瞬间染上晚霞的颜色。她慌忙低头去搅早已凉透的核桃酪,银匙撞在盏沿发出清脆的响。
空气突然凝固。陈逾明望着她发间晃动的紫藤绢花,忽然想起母亲说过,真正的美人连慌乱都是风景。
灯光在她睫羽下流转:“周六申时三刻可好?令祖最重水沸蟹眼时的火候。”
“澹园……我永远记得十五岁那年的澹园。”南笙没说出口的是,那年暮春的墨香里,藏着多少未说出口的惊鸿一瞥。
“乘我的车去吧。”他将珠串按回腕间,“那辆老沃尔沃的暖风,比澹园的恒温系统还足。”
南笙的拒绝在舌尖转成半阙清商调:“陈先生的车载音响,可还放着《潇湘水云》的钢丝录音?”她忽然轻笑,“家父总说那版泛音像雪粒子敲瓦当。”
暮色中的笑意像澹园雨后的素心腊梅,在她消瘦的脸庞上绽开。尽管眼下还带着青灰,但这个笑容却明媚得让陈逾明想起九霄环佩琴上跳动的阳光。
玻璃窗外的沃尔沃p1800亮起雾灯,暮色里像头收起利爪的兽。
陈逾明望着后视镜里她泛红的耳尖,忽然明白徐志摩《沙扬娜拉》里的那句“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,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”——原来有些美,真的不需要任何装饰。
南笙望着窗外的雪,突然低语:“周六,我带些自制的松子糖去吧!”
陈逾明微怔:“祖父定会高兴。他总说现在的松子糖,再没有当年的味道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