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漫进四合院时,阎解成蹲在煤炉前拨弄炭火,铁钳碰到炉壁,溅出几点火星。何子林悄悄把甘草片塞进他棉袄口袋,触到里面硬邦邦的诊断书——那是于莉走前塞的,“男方不育”的字样被磨得发白。两人都没说话,煤炉的热气呼呼作响,把那些说不出口的委屈,都烘成了眼底的潮意。
这一晚,棒梗躺在炕上翻来覆去,听见奶奶贾张氏在里屋骂“何厨子假惺惺”,父亲贾东旭的咳嗽声隔着炕席传来。他摸出枕头底下的水果糖纸,那是于莉走那天塞给他的,说“棒梗长大了要识字”,糖纸边缘还留着齿印——那是他偷糖时被奶奶发现,挨了一巴掌。月光从窗棂漏进来,映着阎解成屋角的煤油灯,他忽然觉得,那些吵架声、摔盆声,都不如当年何家储物柜里的粮票香,不如信纸上画的药瓶暖。
原来有些误会,像煤炉的烟,看着遮天蔽日,风一吹,就露出灶间暖着的窝头,和那些藏在信纸上的、说不出口的牵挂。棒梗望着窗外的槐树,槐树影子在砖地上晃成何子林的剪影,忽然有点害怕——怕聋老太太的笤帚疙瘩,更怕自己偷拆信件的事,会让何家再也不往他家煤炉里塞煤球。但想起裤腿的疤,他又把牙咬得咯咯响,反正何家早不接济了,不如趁乱再闹上一闹,说不定能从阎家讹点粮票。
夜更深了,棒梗听见母亲秦淮茹在厨房叹气,接着是往搪瓷缸里倒水的声响。他翻了个身,裤腿摩擦炕席,旧疤火辣辣地疼——那道疤,是他和何子林恩怨的印记,也成了他看何家不顺眼的由头。而此刻的何子林,正在西厢房给冉秋叶揉按肩膀,没注意到墙角的老鼠夹子早已被棒梗偷走,就像他不知道,有些恨意的种子,早在那个冬夜,就着鲜血和粮票,埋进了棒梗心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