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柏熙并未停下手中的朱笔。银狼毫笔尖饱蘸的朱砂,恰好一滴,落在奏折的字迹上,洇开一小团刺目的红。
“启禀皇上,膳房新制的冰品……”曹公公声音发颤。
“搁着。”皇帝头也未抬。
曹公公偷眼看着那琉璃盏中逐渐融化的冻羹,额角已沁出细密的冷汗。他注意到皇帝揉了揉太阳穴,似有疲惫之色,连忙将琉璃盏往前悄悄推了三寸。
“此物最是醒神明目。”
银匙轻轻破开那琥珀色的凝冻。恰在此时,一阵秋风裹挟着桂花的甜香,从雕花窗格间涌入。萧柏熙喉结微不可察地动了动。
第二勺凝冻,已送入口中。冰纹琉璃盏的边缘,映出他眼底一闪而逝的松快之色。
“倒比太医院那些苦汤子中用些。”
“皇上圣明!”曹公公闻言大喜,膝盖立刻磕在冰凉的金砖上,“这道‘金风玉露’,取的是野葛根清火,又辅以雪梨润燥,最是适合秋燥时节。老奴还听闻,当年葛仙翁炼丹时……”
“聒噪。”
两个字打断了曹公公的滔滔不绝。
老太监被噎得几欲打嗝,眼见皇帝又舀起了第三勺,他忙掐着嗓子,用更细的声音道:“做这膳食的宫女说,此物正应了‘玉露沾翠叶,金风鸣素枝’的景,与御书房的墨香最是相配。”
笔洗里尚未干透的墨迹,忽然荡开了一圈细微的涟漪。萧柏熙修长的指尖,轻轻摩挲着琉璃盏底部的暗纹。
“哦?”他终于抬眼,“那人叫什么?”
“回皇上,叫沈清歌,是御膳房新来的粗使宫女。”
“赏。”
尾音微微上挑。曹公公认得这个声调,当年皇上在猎场射中那头罕见的白虎时,便是这般语气。他心中狂喜,正要躬身退下。
“且慢。”
头顶又传来皇帝的声音。老太监刚放下一半的心,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,只觉得眼前一阵发晕。
这时,在外间当值的一个小太监忍不住伸头向内张望。脑袋正好撞在鎏金门环上,发出一声闷响。
“再探头,就自己滚去净房刷恭桶。”萧柏熙的声音轻飘飘的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