领完任务,杜湘东在此后的几天就不能外出。所长却也没有再提此事,见面时还会故意聊些轻松的话题。一切如常,时间缓慢得有了凝滞感。到了出任务的那天早上,便用那辆北京212将杜湘东送到了市内一个级别更高的看守所,北京经过核准的死刑犯都关押在此。进入带电网的高墙,便看见囚车和负责行刑的武警早已严阵以待:既有神色镇定的老兵,也有面色煞白的年轻战士。人人手里握着一支上了刺刀的56式步枪,枪里只有一发子弹。这两天里,老兵一定已经对新兵进行了反复讲解以及示范,力争把那一枪打稳、打准,尤其是要克服条件反射,不能在枪响的同时先往后跳——那会造成子弹偏离心脏,就必须得朝脑袋补枪了。听说看过补枪的人,这辈子都别想再吃鸡蛋炒西红柿。
对于死亡这事儿更加缺乏经验的,则是即将承受子弹的犯人。也很奇怪,当杜湘东被带进专门看押死刑犯的“小号”时,却没听见里面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叫声,也没听见“xx年后又是一条好汉”之类的豪言壮语。号房静悄悄的,仿佛里面的人正在收拾精神,攒足心力,等待着去展开一段不知路在何方的远行。来到最靠里的一间囚室门口,杜湘东便看到了姚斌彬。他歪靠在墙角,也不抬头,电灯照在他半蜷的身体上,在地面投下小小的影子。
听取遗言是要隔着铁门进行的。杜湘东在栅栏外叫了一声:“姚斌彬。”
姚斌彬便缓缓地扬起一张覆盖着阴影的脸,回答道:“杜管教,你来了。”
声音平和,好像可以接受任何人来送他一程——这孩子算是明白叫“妈”也没用了。杜湘东硬逼着自己问:“你还有什么话说?”
“没话。”姚斌彬继续平和地说,“我认罪,伏法。”
“我是说……”杜湘东把脸往外扭了扭,又转回来,“我去过你家了,你妈挺好,吃喝都不愁,邻居也挺照应她的。我也问过你们厂的领导了,说你的事儿不会妨碍她的待遇,毕竟是干了一辈子的老职工……医药费的资金也快到位了,到时第一个解决的就是她。”
说这话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