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湘东一震,回答道:“你怨不怨我,我都得把你抓回来,也都会去看你妈。”
“谢谢您。”
“需要我给你妈带什么话吗?”
“希望她把我给忘了。”
“还有许文革……假如我能见到他,你对他有什么说的?”
“希望他比我活得长。”
说完,姚斌彬站了起来,隔着一道铁门,以齐平的高度与杜湘东对视。那一刻,杜湘东只觉得姚斌彬的神态仿佛是在什么时候见过的:似笑非笑,坦然而又悲怆。这时囚室尽头传来了浩大而威严的脚步声,杜湘东和另外几位执行同样任务的工作人员不得不向后退开,看着武警依次打开铁门,把已经验明正身的死刑犯们押了出来。今天执行枪决的共有七人,都是男的,姚斌彬的年纪最轻。
偏在这时,姚斌彬又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:当他被两名武警架着往外走时,忽然身子往下一坠,滑脱了箍住胳膊的手臂。武警还以为这犯人像此前的很多犯人一样崩溃了、昏厥了,但低头一看,却见姚斌彬蹲下身,从地上捡起一根麻绳,想要捆到右脚的裤腿上去。裤腿捆绳子,这也是死刑犯特有的待遇,目的是扎紧底下的漏口,免得到时候屎尿倾泻出来。而此刻,姚斌彬居然还能察觉到麻绳松了,居然还想把它重新扎上。他的赴死是多么镇定,又是多么心思缜密。他即使死了,也不愿意遭到收尸人的嫌弃。
然而这点儿愿望实现起来又是如此困难:麻绳两次三番地被他用左手捡起来,又在捆绑的过程中从他的右手指间滑落。他有伤,右手大拇指无法起到支撑作用,只能用食指和中指勉强夹住绳头,颤颤巍巍地试图穿进左手扶稳的环扣里去。姚斌彬显现出了超然物外的专注,忘我地忙碌于这个死刑之前的小小细节。掉了又捡,捡了又掉,负责押送姚斌彬的两名战士也终于不耐烦了起来。他们也许把姚斌彬的行为视作了拖延时间或者转移注意力——都是可以理解的,但也是有限度的。他们互相使了个眼色,同时弯腰,将胳膊重新插入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