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们是怕我再让许文革跑了,还是怕我把他杀了?”
“不是我们怕,是领导怕。领导定下的主意,我也只能传达。”
于是,杜湘东转岗去了内务组。消息传开,就有几个“老人儿”替他鸣不平,说这不是往人伤口上撒盐嘛。又说管教不能挑犯人,犯人却能挑管教,这哪儿是专政机关和专政对象的关系,分明是发廊小姐和嫖客的关系。但这些怪话也只敢私底下说,不能让领导听见。而对于转岗这个安排,杜湘东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公平。真要按照条例的要求,他现在也早就不适合在监舍干了。公然酗酒,纵容家属摆摊儿,哪一条儿不够他再写十份八份检查的?和许文革一样,他也是罪有应得。又是多么讽刺,现如今似乎只有“罪有应得”这个认识,还能说明他曾经是个有板有眼的好警察了。
好也罢,坏也罢,作为警察,杜湘东再次有了一个目标,那就是许文革。并且他有预感,许文革是一定准备“做些事情”的,否则许文革就没有必要自首了,更否则,许文革也就不是许文革了。面对生活,许文革要比自己强悍得多,强悍者一旦证明了他的强悍,就会像被上天选中一样无所不能。但因为那道隔离令,许文革虽然重现人间,对于杜湘东而言却变得越发神秘了。这种状态让杜湘东既无法自拔又无法自处,他很想找人说说。找谁呢?刘芬芳、老吴还是老所长?都不是。杜湘东觉得他能说起这事儿的,还是姚斌彬他妈。
这几年来,他每隔些日子仍会去一趟六机厂。那地方也和原先不同了,变成了一片工业废墟外加一片贫民区。厂子早已停产,作为一个老大难企业,它的运气还比不上刘芬芳所在的食品公司,没有一家外商或者私企愿意收购,留下的住户一多半儿都在吃低保。在这种环境里,要是没人照应,崔丽珍就有可能随时断米断药,还有可能被那些变得越来越刻薄的邻居们欺负。而自打从大同回来,两人之间也消除了话里有话、暗藏玄机的必要性。杜湘东曾经告诉姚斌彬他妈,许文革寄了三千块钱,只可惜按照规定,这笔钱只能由公安机关暂扣,就不能用于支付医疗费了。对于这件事,姚斌彬他妈也只是“哦”了一声,此外再无其他表态。好像在加速的衰老过程中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