卯时,东方既白。苏定方回到府邸时,正见高雅贤在院子里舞剑。老将军的“燕返”剑势依旧凌厉,剑光过处,竹枝纷纷落地,却在即将触及石桌时骤然收势——桌上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粥,正是苏定方最爱吃的。
“昨夜派人查了刘黑闼的底细,”高雅贤收剑入鞘,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气,“那厮竟与突厥右厢察斤有书信往来,信里……”他忽然住口,目光投向正屋方向,确保高慧英不在附近,“信里提到‘明州无主,可取而代之’。”
苏定方的手在门框上按出一道浅痕。突厥人对河北的觊觎,他早有察觉,却不想刘黑闼竟敢勾连外敌。更让他心惊的是,信中“明州无主”四字,分明是在试探窦建德对他的信任。“岳父,”他转身望向东方天际的启明星,“今日我便去乐寿宫,向主公请命巡查河北道。”
高雅贤望着眼前的女婿,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在田间舞戟的少年。那时的苏定方眼中只有杀贼报国的火,如今历经沧桑,那火却依然未灭,只是多了份寒星般的冷毅。“定方,”他伸手按住年轻人的肩膀,“若觉得累了,便带慧英回瓦岗吧,那里……”
“瓦岗的麦田该播种了吧?”苏定方忽然打断,嘴角泛起一抹苦笑,“等巡查完河北道,我想带慧英去看看,当年我们埋酒坛的那棵老槐树,该开花了。”
晨雾漫进院子,沾湿了兵器架上的方天画戟。苏定方抬头望去,明州城的百姓已开始了新的一日,有人挑着菜担走过街角,有人在井边浣衣。他摸了摸腰间的玉牌,“夏”字刻痕在晨光中清晰可见,像一道烙在血肉里的印记。或许窦建德不再信任他,或许朝廷早已遗忘他的功勋,但只要这方土地上还有百姓需要守护,他苏定方的戟,就永远不会生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