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才说完,隔壁阿婆挎着竹篮挤进来,里头三合红糖裹着油纸,还系着喜庆的红绳。金老爹忙不迭接过,笑得眼角皱纹都堆成了核桃,
“哎哟!您这心意比我家熬的糖稀还稠!”
日头又矮了几分,院里猜拳行令的吆喝声、铜勺撞着铁锅的叮当声,混着红糖的甜香,在暮色里酿出了一坛子热热闹闹的烟火气。
苏俊胸前的红绸花随着步子轻晃,酒坛子在他手里转出圆滑的弧度。金老爹拍着他后背往人堆里送,
“这就是我家的好大儿!”
话音未落,早有叔伯们拽着他衣角往八仙桌上按,粗瓷碗里的包谷酒斟得满当当,酒花溅在他藏青长衫上洇出深色印记。
他左手托着酒碗,右手挨个敬过去,嘴里喊着
“叔伯随意……”
却被三叔公勾着肩膀灌了个底朝天,惹得满院爆发出哄笑,惊飞了梁上偷吃饭粒的麻雀。
后院绣楼飘来阵阵香粉气,莫雨薇被妯娌们簇拥在雕花窗边。
七嫂攥着她手腕往掌心塞了把炒米糖,
“妹妹你可知,今后新娘的绣鞋要藏在哪里?”
金家伍妹踮着脚替她绾发,发簪上的珍珠坠子蹭过她泛红的耳垂。
不知谁提起撞见苏俊给她偷塞帕子的事,整间屋子顿时炸开了银铃般的笑声,惊得窗外芭蕉叶沙沙作响,把西斜的日影搅成碎金,洒在姑娘们正在绣着的并蒂莲裙裾上。
这些妯娌们的调笑声,像滚烫的红糖水浇在心头,莫雨薇垂眸绞着帕角,还未沾酒,两颊已泛起胭脂般的红晕。
烛光摇曳映在她脸上,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似的阴影,耳坠随着羞怯的颔首轻轻晃动,连鬓边新插的海棠花都比不过这抹醉人的绯色,倒像是春溪涨水时漫过青石的晚霞,把整个绣楼都染得软绵绵、甜丝丝的……
郑逸端着酒碗的手猛地顿在半空,眼睛直勾勾盯着月洞门方向——金家老四弓着背,连襟上的油渍都顾不上擦,正半跪在青石板上,小心翼翼替林冰系松了的布鞋盘扣。
秋日的风卷残叶掠过,他指尖捏着湖蓝色的盘扣,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珍宝,连耳尖泛起的红都跟林冰裙角的石榴红撞了个满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