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亮亮突然笑出声。
他想起父亲总说骗局要够真才有人信,却没想到自己儿子会在关键时刻看破这些粗糙把戏。
当李冰伸手要拉他下车时,少年故意用方言嘟囔:
“深圳来的大老板,咋会说我们下坪村的棉花蚜虫土话?”
林正南的搪瓷缸哐当坠地,滚烫的茶水在“劳动模范”四个字上蒸出白汽。
林正南的搪瓷缸在地上滚了三圈,热水在月光下蒸腾起扭曲的白雾。
李冰的管钳还抵在周翔肋骨上,金属寒光映出少年瞳孔里跳动的野火。
“红星厂库存的七百吨三级棉,我能让它们变成特级出口货。”
杜亮亮从裤兜掏出个玻璃药瓶,标签上俄文“脱脂剂”的化学式在月光下泛着幽蓝:
“哈尔滨黑市两块钱一吨收的残次品,掺这个能过苏联商检——我爸仓库里屯了二十箱。”
周翔的扳手当啷落地。
他认出这是去年杜旭鹏从大连港走私的化工原料,当时还毒死了两个装卸工。
“杜家运棉的火车皮今晚十点发车。”
少年掏出怀表,表链上挂着把黄铜钥匙:
“这是调度室万能钥匙,能改货单上的棉产地——把‘红星’改成‘新疆长绒棉’,每吨差价够买三台东芝提花机。”
李冰突然抓住少年手腕,拇指按在他虎口的茧子上:
“你小子跟车押运过中苏边境?”
那些被零下四十度冻伤的疤痕,和他前世见过的倒爷一模一样。
“去年冬天跟我爸运了十七车皮。”
杜亮亮扯开衣领,锁骨下方有道蜈蚣状的缝合疤:
“在贝加尔湖遇上劫道的,这刀疤是替我爸挡的——可惜他到现在还以为我是偷喝伏特加摔的。”
林正南捡起搪瓷缸,指腹摩挲着杯口裂纹:
“我们凭什么信你?”
杜亮亮突然拽过周翔的军用水壶,指甲抠开壶底夹层。
泛黄的报关单飘落在地,1988年11月23日的海关章鲜红如血——正是苏联宣布暂停对华棉花进口的前三天。
“我爸用这单子骗了县里八万外汇券。”